时隔多年，青稚雅依旧被这张脸的美貌惊艳到，颇有些感慨地道：“好久不见。”
对面之人笑眯眯地帮她拉开座椅，抬手之间构筑出当年角州红枫城外的那座凉亭，连同凉亭内果盘摆放一一还原。
青稚雅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显然是回忆起那时的点滴，然而很快便蹙起了眉头，“你现在什么情况？”
梅鬼华慢悠悠地剥着石榴，修长的手指沾染上红色的汁水，晶莹的石榴籽落在琉璃盘上，透出野外出游的闲散。
剥好一盘，他将盘子推到青稚雅面前，梦境中可模拟味觉、触感，只不过若要将其内之物化为真实需得消耗灵力，青稚雅接过这盘石榴，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猫腻。
梅鬼华无奈叹口气，“别多想，就是给你吃的。”
“哦。”青稚雅这才拿边上的勺子，舀起一勺送入口中，鲜美甘甜的汁水在唇舌间流淌，然而她却味同嚼蜡，只等一个解释。
梅鬼华一只手支着下巴，目光落在远处，轻声道：“现在占据我身体的是魔仙残魂，我自己的意识只能抓住片刻时机偷溜出来，在春衫泪地堀着的道儿，一直没跟你说。”
青稚雅咀嚼动作一顿，眉宇间迸发出浓郁的杀机，“你现在位置在哪儿，我直接砍了那家伙。”
梅鬼华轻笑一声，话题转向另一个方向，“不恨我先前利用你感情了？”
“一码事归一码事，你给我活着偿债，别想搞一死了之债务清零那套。”青稚雅眼中是少见的严肃，她语气警告道：“有什么办法快说，别拖拖拉拉吊人胃口。”
梅鬼华收回远眺的目光，莞尔一笑，脸颊露出甜甜的梨涡，“我就知道姐姐不会不管我死活，其实被夺舍也不算完全在计划之外，姐姐知道的，我这样的人总归会将各种结果都预演一遍。”
青稚雅皱了皱眉，这也算她之前一直困惑的问题，梅鬼华心眼多成筛子，那魔仙就不像个聪明的，能算计到他？
梅鬼华没说的是，原来他想以顾丘城为礼物，同那条鲛人交换鲛珠的。
要知虽然鲛珠净化魔物效果一流，却必须自愿奉上，那年冰湖死了多少鲛人他不清楚，但想来这位唯一遗孤手中总会有那么几枚的。
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一方面他知道真这么做了，日后跟青稚雅只怕形同陌路，再也不会成为同道中人了，另一方面，他想起诞生时的初心，那时确确实实是想成为人类的朋友跟帮手的，他曾经也想过成为做好事被人夸奖、拯救天下苍生被百姓心系的大侠，可惜井州一行彻底丢失了初心。
不过依照宸迦墨兮的手段，就算挺过那一次，他在未来也依然会被染黑的。
战场、暗杀、权谋，最毒不过人心，他对人类抱有过高的期待，最终被人性污染，也算求仁得仁。
可是青稚雅的出现却给了溺水之人希望，原来他真的遇到了那千万分之一的纯善好人，而顾丘城的那段旅程，梅鬼华直面了人性最光辉万丈的那一面。
战场会暴露人最黑暗的一面，可与之相对的，也会展露人性中最璀璨的光芒。
黑恶的人性能污染灵族，纯白的善意自也能拉回下堕的灵魂。
他看到了死守不退的将士，看到了众志成城的百姓，看到了与人类并肩作战的灵植，也收到了一条毫无利益牵扯的劝众人逃命消息。
在被无形的手推动着向前走了不知多久后，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你可以逃，而我会上战场，抵挡住追击你们的魔兽。
发信人只有过一面之缘，收信的对象甚至不单他一人，那只是个寻常的卖炊饼大爷，在兽潮侵袭生活的城池时，下意识做出的决定。
犹如当头棒喝，梅鬼华在某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也可以做一个好人的，他最初的愿望，是站在阳光下，与人族朋友们一起打倒坏人啊。
他们会吃苦，会流血，却也会笑着闹着，一起分享生活点滴间的单纯快乐。
何况就算没有鲛珠，也不是不能压制住魔仙残魂，鲛珠不过是以防万一保底的一张牌，没有它，也有别的牌可以打。
可有可无······就是可无。
最后梅鬼华放弃了，他让方海轩的医师等在阵法边，请儡保护顾丘民众。
然而谁承想，就是那么微小的概率，魔仙残魂翻盘了，作为保险的鲛珠没弄到手，梅鬼华不得不选择灵魂博弈这条凶险之路。
他就像在黑暗中沉沦太久的幽魂，偶尔遇见了一团炽热的光，想追逐想并行，最终却因陷落污泥太深而无法自拔。
青稚雅没有看错，披着人皮的傀儡灵一直在无声地向她求救。
最明亮最温暖的那团光一直都在身边，而他就是个胆小鬼，在被发现真面目后故意远离，仿佛这样就是自己主动放弃而不是被对方抛弃。
青稚雅觉得自己从来都在依赖梅鬼华的聪明才智，殊不知梅鬼华也一直贪恋她的温暖包容。
直到这一刻，梅鬼华才确信，即便知道自己有多么不堪，即便心中对自己仍有怨愤，可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会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不计回报地提供帮助，不需要阴谋算计，对方在明知道自己本性后仍然选择靠近。
天界与地府，只隔了那一人。
这一刻，他笑了出来，不是往日里的虚情假意，而是纯粹干净的笑，在一品红那张狐狸精似的秾丽脸上，有种铅华洗净的平和宁静。
“接下来的计划可是关乎生死，姐姐莫要说与旁人听。”梅鬼华凑近青稚雅的耳朵，轻吹口气，在后者烧红的脸颊旁轻声耳语。
青稚雅坐立不安地听完了整个计划，虽然脑筋转不过弯，但依旧认真地把小伙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好不容易听完梅鬼华的计划，她迫不及待开始分享自己这边的情报。
然而梅鬼华却竖起一根手指，笑眼弯弯，“不用告诉我，姐姐有自己的做事节奏，我只是说了我接下来的安排，好叫姐姐心里有个底。”
“能溜出来的时间不多，也该回去了，不然就要叫那家伙发现了。”梅鬼华张开双臂，似乎在讨一个拥抱。
青稚雅察觉到他现在的脆弱，忍着害羞抱了抱他，原本只想虚虚拍拍小伙伴的后背安慰下，谁知对方耍诈，直接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别担心，只管做你想做的事，水云忆不是卧底。”他在她耳畔留下这句话，便如烟般消散于这片梦境之中。
青稚雅愣怔良久，才缓缓放下举得有些酸的胳膊。
短短一句话，犹如吃了颗定心丸，将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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