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九芙回到了西厢房。
她喘着粗气,胸膛一下一下地起伏着,她震撼极了,眼中还带着尚未消散的余韵,魏九芙一直以为她是魏家这一辈中,最为足智近妖的人,就在片刻之前。
“怎么样了?”
魏三老爷走上前来,关切地问道。
魏九芙定了定心神,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她什么都没说,但什么都已然说了,魏三老爷的脸耷拉了下来,他丝毫没有掩饰,露出极为失望的神色,魏九芙的眼被刺痛了一下,她敛了敛眸子,思索了一番,复又抬眼说道。
“父亲,你说,大姐姐在祖父身边十年,会不会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魏九芙没怀疑魏兰蕴那番话的真实性。
魏兰蕴在被送回银湾之前,她在魏老太爷魏邕身边待了足足十年,老太爷亲自教养她,照顾她的起居,无论魏兰蕴想不想知道,她都会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巴掌大的头领屁股底下也没有清清白白的。
他们这些常年住在银湾的人,只知道魏伯兴苛待发妻这一条把柄,可谁又能知魏伯兴一路走来,到底做了多少事情,留了多少把柄在别人手上?而这些,魏兰蕴又知道多少?
魏三老爷沉默了。
他也想到了这一条。
魏三老爷的焦虑烦闷之情在这一刻陡然到了顶了,他松懈了下来,肩膀向前收着,他走着向前两步,然后撑着椅子的扶手,整个人缓缓塌在了椅子上。
“那让我去会会她!”
魏三夫人站起来了,她拍了拍衣摆的褶皱,正欲往抱厦走去。
两个人都折戟于魏兰蕴,这让魏三夫人觉得自己不得不站了出来,人多力量大,柴多火焰高,三个人总比两个人好,况且——
魏三夫人一直觉得,魏兰蕴不过就是一个小女孩子,能有什么厉害的?先前两人折戟无非是因为一个是主君,理不清这些内宅里边的弯弯绕绕,一个是庶女,懦弱无能的样子,自以为关系好说说情,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魏三夫人不一样。
她觉得她自己不一样。
她是经年来府上当家的夫人,没人比她更懂这些内宅的勾心斗角,由她来惩治一个不听话的女孩子,是最合适不过了,而她也正需要一个机会,来惩治这个不听话的女孩子,以雪她被蒙骗的前耻。
“你给我回来!”魏三老爷骂道,他毫不掩饰自己对魏三夫人的恶意,“事情如何都一知半解,你去干什么?胡搅蛮缠当泼妇吗?”
魏三夫人站在厢房门口。
她没想到魏三老爷会这么说她。
她也从没想过魏三老爷会这么说她。
她更没想过魏三老爷会当着一个小辈、一个庶女的面前,这么说她。
魏三夫人颜面扫地了。
她站在门口,背对着屋里的人,眼泪唰地就落下了,她不敢回头,泪水掉落在屋外的小径上,跟雨水混杂在一起。
“算了,我再去一趟罢了。”
魏三老爷站起身来,他背着手,擦着魏三夫人的肩朝外走去。
他想明白了。
说到底这世上很多事,其实论的不是真假对错,而是谁更敢不管不顾些。
魏兰蕴就是那个敢不管不顾的人。
从她敢带着她的老爹跟她一起蹲大牢的那一刻开始,他们这边就注定输了,鸡蛋握在魏兰蕴的手心上,蛋碎与不碎都在魏兰蕴一念之间。
他们不敢让蛋碎了。
他们注定输了。
-
魏三老爷回到了东抱厦。
终于,这个高傲的老爷低下了他的头颅,他平静地跪坐在魏兰蕴身前,抬眸与魏兰蕴相视,魏兰蕴终于能与他平等地坐着,魏兰蕴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睛里。
凭几上放着一方茶具。
魏兰蕴极其熟稔地击茶碾茶,小轮在茶碾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我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魏三老爷看着魏兰蕴,仿佛在透过她,看着十五年前小小的那个女婴,“嘉和癸酉六年二月初七,约莫是隅时初的时候,你出生了。”
“那是一个艳阳天,太阳照的热烈,产婆用全家最好的一张褥子,把你裹着,将你从屋子里抱出来,你是小小的粉粉的一团,在我怀里的时候还会在吐泡泡。”
“那是我第一次抱一个孩子,那会我害怕极了,我抱着你,手和脚都不知道怎么用力,不过一会儿你就在我怀里哭了,我那时候急坏了,我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二哥说你定是饿了,于是他急匆匆地翻墙,偷偷去邻居家的牛棚挤奶,结果没想到邻居家的牛没下过牛崽子,没奶,他给牛的后腿踢了一脚,屁股正好跌坐在一块牛粪上。”
“我俩忙了好一会,产婆才复从屋子里出来,她把我和二哥说了一顿,然后抱着你又进去了,大嫂在屋子里面喂奶,但没喂上多久,那会咱家里穷,大嫂也要干活,大嫂必须干活,所以出了月子你便断奶了。”
“大嫂买了一头母羊回来,母羊奶水不够,你常常饿得在屋里哭,大哥抱着你蘸着米汤喂你,那会我就在想,我一定要好好读书,我要金榜题名,我要光宗耀祖,我再也不要让你挨饿,让咱家的孩子挨饿。”
“可我最后还是让你挨饿了。”
魏三老爷抚摸着魏兰蕴的脸,他又想起了那些日子,粉团子的女孩在襁褓里扯着嗓子哭,哭得魏三老爷心都要碎了,哭得魏三老爷觉得他是世界上最无能的人,他让一个孩子挨了饿。
“对不起。”魏三老爷说道,他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魏三老爷也说不明白。
他曾经是真心实意爱过这个孩子,想要把世界上的一切都捧给这个孩子,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呢?他不再爱这些孩子,不单是魏兰蕴,而是他身边所有的孩子,他的爱掺杂了很多别的东西,再也没有纯粹过,似乎就是从他成为了一个老爷的时候起。
他在外边权衡利弊虚情假意久了,近乎都忘了去怎么当一个纯粹的人,他把在外面的那一套带到了家里,可他忘记了,家里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家人。
魏兰蕴做好了一盏茶。
她把茶盏推到了魏三老爷面前,她没有说话。
魏三老爷滴下一滴眼泪来,眼泪落在茶盏里边,魏三老爷眼眶尽红了,他佝偻着背,叹息说道:“我知道你怨叔父,你怨你父亲,你恨不得我们这些混蛋都下了地狱去,但是,你也要想想你自己,孩子。”
“叔父不是在劝你。”魏三老爷循循善诱,“我只是在告诉你,你是一个既漂亮又聪明的孩子,你的人生还有很长,你接下来还会遇见很多坏的事情和坏的人,但是你始终是你,你没有必要为那些坏的事和坏的人搭上自己的一生,你的未来是灿烂而美好的。”
“魏家倒下了,对你而言没有好处,但魏家不倒,就凭你的阁臣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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