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蕖是被饿醒的。
腹中火烧般的绞痛让她恍惚间以为自己胃癌晚期的症状又发作了。直到指尖触到身下粗糙的草席,耳边传来老鼠窸窸窣窣的声响,她才猛然睁眼。
日光从破房屋顶的漏洞漏进来,白光刺得人眼睛发酸,环顾四周,泥坯房门是几块朽木拼凑的,门楣上残留半幅褪色的桃符,漏风的窗户上糊着泛白的旧账本纸张,墨迹被雨水晕开,依稀能辨出“三月结余”等字样。
沈芙蕖盯着自己细瘦的手腕发呆,这根本不是她那双因长期输液而青紫遍布的手。原身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她穿越了,从一个现代美食博主变成了汴京沈家被继兄赶出家门的庶女,眼下栖身在城南的草市坊破屋内已有三日。
继兄和嫂嫂丑恶的嘴脸出现在脑海中,指着她破口大骂,手指几乎戳到她鼻尖:“续弦怎么了?年纪大怎么了?你以为你有两分姿色,就能攀上高枝了?上喜轿还哭丧着脸,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阖上眼,又看见自己被推搡着送进花轿,红色喜帕下,她哭得发抖,密不透风的盖头外面欢送的唢呐和人潮声一浪接着一浪,她如溺水般窒息,直到贴在她腰间冰凉锋利的剪刀将她从中拖出来。
于是,当她看见孙余年喝成绛紫色的脸靠近过来时,毫不犹豫将剪刀戳了上去,温热的献血溅了她一脸,四周响一片慌乱尖叫声,再往后,她就被扫地出门了。
草市坊的屋子,靠近汴河低洼处,雨季积水,旱季扬灰。附近的租客,雨天进门先涮泥,晴天出门先扑灰,白天听走贩吆喝,晚上听老鼠啃房梁。
沈芙蕖头晕眼花,却只是静静趴了一会,没力气对这破败的环境表示不满。毕竟,她原是濒死之人,如今重活一世,已是上苍垂怜。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踉跄着打量四周,勉强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吱呀”一声,门轴摩擦的声响惊动了外头的邻居,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下飞舞,呛得她咳嗽连连。
这一咳,倒引得四邻纷纷探头窥视,窃窃私语起来——
“咦?还没死呢?昨日烧得那样厉害,连大夫都摇头……”
“这么可怜,阎王爷都不忍心收吧。摊上那样的兄嫂,真是造孽!沈老攒下的家业,全被他们霸占了去,连口饭都不给人留……”
“就是就是,还逼着她嫁给米行孙大虫,孙大虫年纪比她外祖都大了……”
沈芙蕖扶着门框,一张小脸惨白,饿得几乎站不稳。她心里直叹气——诸位好心人呐,与其在这儿唏嘘感慨,不如赏口饭吃啊!
幸好花婆子颤巍巍地塞来一张干硬的炊饼:“沈娘子,先垫垫肚子,吃饱了,日子总能熬过去的……”
“谢谢……婆婆。”沈芙蕖接过饼,顾不得干巴,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三两口吃完炊饼,干涩的饼渣刮得喉咙生疼,但总算压住了胃里的绞痛。她抬手抹了抹嘴角,这才有空打量自己如今的模样。
借着门边积水的倒影,她看见一张陌生的脸。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因着连日饥饿,下巴尖得能戳人,却掩不住天生好颜色。浓眉大眼,眼尾微微上挑,鼻梁高挺,将英气和妩媚两种气质完美融合在一起。
“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沈芙蕖摸了摸凹陷的脸颊,满意挺直了腰板。终于,缓过来一点了。
沈芙蕖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只听草市坊口又一阵嘈杂议论声,那尖酸刻薄的嗓音,不是她嫂嫂又是谁?
“孙家要讨回的聘礼,我倒要看看这小贱人拿什么赔!”围观的街坊们纷纷摇头。
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且不说那聘礼单上列的金银器皿、绸缎布匹、龙凤团茶,就是最普通的鸭鹅细盒,沈芙蕖又何曾沾过手?若真得了这些,她又怎会沦落到住在这漏风的破屋里?
花婆婆一向是个热心肠,为沈芙蕖打抱不平,拄着拐杖冲上前去:“天杀的狗东西!沈娘子被你们打得遍体鳞伤赶出家门,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带出来,你倒有脸来要钱?”
她狠狠啐了一口,“我呸!你们这对狗男女,黑了心肝烂了肠子!沈官人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你们这么作践他闺女,非得从坟里爬出来掐死你们不可!”
嫂嫂被花婆婆骂得脸色铁青,涂着厚厚脂粉的脸扭曲成一团,尖声回击:“老不死的!关你什么事?她沈芙蕖捅伤了孙大户,害得我们沈家赔了三百贯钱!这笔账,她今天必须还!”
她眼尖,突然看见倚在门框上的沈芙蕖,一把推开挡路的街坊:“小贱人!你以为躲在这儿就没事了?孙家说了,要么赔钱,要么把你送官!”
沈芙蕖不躲不闪,反而微微扬起下巴,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三百贯?嫂嫂记性真差,那聘礼单上明明写着金器二十两、蜀锦十端、活雁一双,拢共值不了一百贯,怎么到你这儿就翻了三倍?”
嫂嫂一噎,眼神闪烁:“你、你懂什么!孙家还要赔医药费、养伤费、面子损失费……”
“面子损失费?”沈芙蕖嗤笑出声,“嫂嫂这词儿新鲜,是从哪个讼棍那儿学来的?”她忽然提高音量:“我看是你和我哥压根没把钱给孙家,自己吞了吧?”
嫂嫂脸色骤变,扬手就要打:“你血口喷人!”
沈芙蕖早有防备,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怎么?说中了?我劝你别在这聒噪,否则,我现在就和你去开封府告你们虚报聘礼、讹诈钱财,到时候,你和我哥可就不是赔钱这么简单了。”
嫂嫂瞳孔一缩,猛地抽回手,嚷道:“你少吓唬人罢!”从前的沈芙蕖虽然脾气倔,但一向软弱,遇事只会哭,绝不会咄咄逼人。
沈芙蕖拍拍袖子,笑得人畜无害:“不信,那咱们现在就去!”
花婆婆见状,立刻帮腔:“老婆子我第一个去衙门作证,说你们虐待继妹、侵吞家产!”
围观的街坊们也纷纷起哄:“还不快滚!再闹,我们都去佐证。”
嫂嫂气得浑身发抖,最终在众人的嘘声中灰溜溜地走了,临走前还恶狠狠地撂下一句:“沈芙蕖,你给我等着!”
穿着皂衣的大理寺正拨开人群,打听草市坊喧嚣的来源。此人姓周,在大理寺少卿陆却手下当差。
世人称陆却“铁面”,却不知他更有一副“铁骨”。司法积案堆积如山,他每日在烛下批卷至三更,案牍上的墨痕与朱砂批注密密麻麻如蚂蚁开会,就这样也未曾丢掉私访的旧例。这草市坊鱼龙混杂,泼皮骂街、娼妓拉客的腌臜事日日上演,恰是暗查民情的绝佳去处。
周寺正回来三言两语将事情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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