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校园，属于高中生们的暑假还没到来。
远处的嬉闹声，篮球拍打在地的声响，错乱的步伐声以及朗朗读书声像是在空中胡乱交织，是独属于这座拥有百年历史学校的氛围。
她们一行人站在校门口等待门禁，闻禧瞥了眼不晓得在和谁电话的赵云笙。
回想两分钟前自己被拒，她抓了抓头发，目光气馁地望向别处。
顷刻间，伸缩大门缓缓拉开，保安大哥放行了。
闻禧:“……”
祝亦霏似是看出她的不解，凑到跟前悄声道，“笙哥在这儿捐了一栋教学楼。”
“……”
有钱。
入眼的那棵大榕树，地处校门口高处，仿佛一位老者，见证进出江州一中的每一位师生。
蝉鸣在树梢上热闹，火热的光热赤晒大地。
阳光的热情，盖过操场上那帮被晒的蔫了吧唧的小毛孩们，不得已还是在体育老师的哨声中集合。
闻禧她们沿着左手边的大道一路向前。
苦楝树花开的正好，粉紫色的花和绿色的果实掉落一地，这味道，无论过去多少年，闻禧依旧觉得不大好闻。
经过篮球场时，闻禧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年轻的男孩们顾不得酷暑，占据篮球场的速度永远是最快的。
闻禧头一偏，视线落在挺拔的背影。
他侧头，目光全然被球场上的学生吸引，兴许是回忆起什么，步子逐渐放缓。
微风拂过，鼓动他的白衬衫，闻禧有些晃神，他的背影，她最是熟悉。
可无论入眼多少次，依旧是会惊艳的程度。
“诶？这里有笙哥。”
闻子俊走在最前头，指着立在路一旁的名人榜，所有人的目光即刻被吸引过去。
闻禧走近定睛一瞧，真是赵云笙。
他的照片和个人成就，全都在这上面。
目光缓缓下移，“优秀企业家”几个大字映入眼帘，像是火苗，闻禧的眼中不由得滚烫。
这些年，她并未刻意打听过赵云笙任何事。
可即便作为一个从不关心财经杂志的人来说，近两年“赵云笙”这三个字，闻禧却并不陌生。
她盯着那张照片有片刻失神，心里莫名攀升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只不过由衷察觉到。
这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看这里！”
几步之遥，祝亦霏的声音传来，姜一柠和赵云笙站在她两旁。
兄妹俩的姿势几乎同步，极为专注地盯着名人榜一动不动。
赵云笙的嘴边噙着浅笑，饶有兴致地从上到下观摩一遍，随即抬眼望向她，像是在让她过去。
闻禧眉头轻轻皱了下，带着好奇的步子往那移动。
猝不及防地。
“闻禧”——两个字像是烫金，冲击着她的视觉。
“！！”
她怔在原地，心里忍不住我靠一句。
她……也榜上有名？
“卧槽，这我姐？牛逼！”，闻子俊惊呼出声，掏出手机来，“我要拍下来，发群里。”
“……”，闻禧还未从这反应过来，她嘴巴微张，盯着眼前自己的照片出神。
祝亦霏观察仔细，她指着那张宣传页，“闻姐姐这张还挺新的，看样子是近些时候弄的。”
闻禧仔细看了眼上面的个人成就一栏。
《食味3》今年上映刚结束，可上面已然写着她是《食味》1-2-3系列的导演，信息都是最新的。
饶是平日里谦虚惯了的闻禧，这会儿也忍不住自嘲，“没想到，我还能有今天。”
祝亦霏听到这话，轻笑出声。
“闻姐姐，你那么优秀，这不是必然的吗？”，言语中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欣赏，“而且前段时间，听我表妹说，学校还组织她们一块看你拍的纪录片呢。”
“是吗？”，闻禧整个人有些飘飘然。
原来她的作品，已经被那么多人看到了啊。
赵云笙拖腔带调，“闻大导演，回头留个签名？”
闻禧被他逗乐，轻松回他，“不给！”
“小牌大耍了是吧？”，赵云笙打趣道。
“你少来。”，闻禧推着他往前走，止不住地笑，“快走吧。”
-
祝亦霏和姜一柠提前换好江州一中的夏季校服。
找到合适的景，随时随地开拍。
赵云笙被一个学校领导不晓得拉去哪里寒暄，不见踪影。
江州一中的外景，拍完后。
闻禧早是一身黏腻的汗，也顾不得讲究，她把手心的汗随性往裤腿上一抹，和祝亦霏她们说中场休息。
话音刚落，祝亦霏就说要去洗手间，等闻禧反应过来，一不留神，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只听得闻子俊嘟囔一句，“去洗手间还带咖啡去啊……”
一时间这个地方只剩下闻禧，闻子俊和姜一柠她们三人。
这地方是学生宿舍楼后边，也是学校的后院。
这个点学生不大可能出现在这。
除了他们仨，没别人。
闻禧把相机取下递给闻子俊，手抓握着铁锈的横栏，脖子左右摆动得以缓解疲劳后，视线向远处眺望。
微风拂面，舒服惬意，她不由分地喟叹出声。
学校的后院是一个巨大的湖，湖面平静，水墨渊似的深不见底，仿佛底下暗潮汹涌。
气氛格外的安静，透着几分诡异。
“你干嘛？！”
闻子俊的斥责声忽然打破这份午后宁静。
闻禧滞了一瞬，随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站她一旁的姜一柠，手上握着一杯咖啡，地上洒了好大一片。
瞧见闻子俊眉眼间透着几分严肃，闻禧眉头蹙了下，“怎么了？”
在闻禧茫然的间隙，闻子俊忽然向前一步，将她掩在身后，严肃道，“我不知道你跟我姐有什么过节，从吃饭开始，你对我姐就极其不尊重，现在居然还想把咖啡泼她身上？！”
听到这话，闻禧下意识看过去。
闻子俊顶着那头黄毛，原以为他没心没肺只知道干饭，没成想他注意到了。
可——
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把咖啡泼她身上？”
姜一柠？要泼她？”
闻禧低眼，地上的咖啡就在她脚边。
再抬眼，看看姜一柠手上的咖啡，又看看她面上的神情。
一时间，眉头紧锁。
姜一柠脸上平静得反常，半点没有被闻子俊看穿“阴谋”的尴尬，她试图辩驳，“我泼了吗？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泼了？”
“你当我瞎呢？”，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闻子俊朝她走近一步，气急败坏道，“如果不是被我发现，你手上这一杯现在就在我姐身上了。”
前一秒分明牙尖嘴利的姜一柠，举着咖啡的手渐渐垂下。
她没再有一句辩驳，只是颇有些不服气地狠狠瞪着闻子俊。
闻子俊平日里挺让着女孩的一个人，这会儿也不再管什么绅士礼仪。
同样不甘示弱回瞪，两人此时俨然一副你维护你哥我维护我姐的模样。
一时间，闻禧还挺感动。
眼见场面陷入僵局。
她暗自吐气后，轻拍了下闻子俊，“子俊，那栋旧教学楼，看到了吗？三楼，窗外能看到一棵巨大黄桷兰树的那个教室，你帮我跑一趟，去瞧瞧门还开着吗？”
“姐！”，闻子俊显然还是不放心。
闻禧淡笑，“去吧。”
闻子俊不情不愿的，可到底还是愿意听闻禧的。
只是依旧心有不服。
离开前，给姜一柠来了一记眼神警告，姜一柠只觉得他很幼稚，朝他翻了个白眼。
——
气氛再度沉寂下来，风宛若静止。
那股子燥热，再度包裹着身体。
不满的情绪，像是被热气烘烤，蒸发散开，面积变得愈发的大。
头顶的蝉鸣，像是事不关己，只管起哄。
和她四目相对的一瞬间。
闻禧瞧见了姜一柠眼中仿佛要四溅的火花。
顷刻间，闻禧只觉得好笑。
偷鸡不成蚀把米，她还理直气壮怨怼上了？
闻禧神色收敛，目光偏过树根底下的袋子，心里隐约有了几分猜测，她娴静自若往那儿一指，“为了那套衣服？”
那里边装着一套江州一中的校服——女生款。
似是没料到，闻禧会直接戳穿她的意图，姜一柠唇动了下，眼中闪过几分震惊。
不说话，当是默认。
“千方百计让我换上那套衣服是为什么，戏弄我？”，闻禧虽不解，但还是好脾气道，“总归不会是想要我跟你们一起拍照留念吗？”
这话很直白，但并未说错。
她们看起来，可不是那种关系亲密到会做这种事的朋友。
甚至于，她们连朋友都不是。
硬要说是什么关系，那算是甲方乙方吧。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提前告知摄影师还得出镜的要求吧。
闻禧不想表现得太严厉，毕竟在闻禧眼中，她就一个小妹妹。
她语气极为平静，“你如果不喜欢我，就不要勉强自己，我也没有义务去讨好你。大家坦诚一点，别搞这些有的没的。你说呢？”
闻禧对人际关系的态度，向来不拐弯抹角。
从第一眼，她就瞧出来了，这女孩子不喜欢她。
对她心存恶意的人，她真不想演。自己就不是那类圆滑的人。
听到这话，姜一柠的嘴角渐渐往下沉。
她想辩驳什么，可过了一会儿，也只是沉默收回眼，盯着地上的某一处出神。
也不晓得是在思考着要说点什么，还是已经不打算回复闻禧。
闻禧也没什么好纠结，她的态度已经表明清楚，这就够了。
这么想着，她抬腿就要走。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儿吗？”
这时，姜一柠却骤然开口，闻禧的步子也随之停住。
见状，姜一柠说，“我初二以前，一直在外地，虽然从来没见过你，但你的名字，我一点也不陌生。”
过去，她的哥哥——赵云笙从来话都不多。
但他们为数不多的□□聊天里，除去他回答姜一柠问的数学题以外，他最常提及的是那两个字——“闻禧”。
“在当时的我哥眼里，这世界上好像只有两种人——你和其他人。按常理说，你们的关系应该特别好才对。”
“我是初二那一年回到的江州，我记得那时候我哥已经高二了，你好像比他低一届，你高一。但……”
“你们的关系，却和我哥嘴里的你们完全不一样，像是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根本不能称之为朋友。”，她语气一顿，立刻改口，“不对，严谨一点地说，是你单方面对我哥视而不见。”
这话里有几分挑衅，可闻禧没理会，她面无表情地听她接下来的话。
“当时我还纳闷，我哥曾经和我提到的事，是源自他的幻觉吗？”，姜一柠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带着几分无奈的讥讽，“难不成他根本没有什么从小一块长大的好朋友，所有的话，其实都是他在吹牛？”
话落，闻禧眉眼微眯，唇线渐渐拉直，“你到底想说什么？”
“但是啊……”，她语气顿住。
侧头望着闻禧的一瞬间，笑意渐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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