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浔言神色微动，视线从谢栯脸上挪开，道：“我没有什么地方惹过世子不快。”
谢栯耸耸肩，毫不在意地开口：“你与林逸亭关系好，林逸亭与本世子关系好，可这不代表你与本世子就是朋友了，明白么？”
柯浔言没被如此下过面子，他沉下脸，拂袖径自离去。
他走后，月亮门外就只剩下谢栯一人，世子爷掏出藏在怀里的酒馕袋，放轻脚步走了进去。院内有棵参天古树，树下摆了张石桌，谢栯抬眸打量一眼，被烈日照得微微眯起眼睛。
下一刻，他动作熟稔地踩在石桌上借力，大喇喇地躺在树干上。
纱帘内还响着琴声，这点动静并未引起邓夫子的注意，谢栯仰头喝下一口酒酿，换了个姿势侧躺着，左手抵在脑侧，那双恣意张扬的眸子透过树叶缝隙，直勾勾盯着堂内抚琴的少女看。
陶霁的动作尤其笨拙，邓夫子在一旁颇有耐心的将音律各个部分都告知她，她又匆忙提笔记在册子上，难得见她有如此慌张的神色，谢栯眸底闪过笑意，低声呢喃：“讨厌鬼。”
见她一时半会还摸索不到其中奥妙，邓夫子遂派下任务，留陶霁一人在堂内苦记册子上的音律知识，随后就捋着胡子轻叹一声，与那位师兄一同离去了。
邓夫子走后，陶霁独自坐在蒲团上盯着册子看，她神情异常认真，努力要将东西全记在脑子里，记不住时，她亦会张唇轻声读出来。
谢栯的目光从她头顶掠至那张红唇，半晌，他不自在地躲闪开来，换了个姿势背对着陶霁，嘴里嘟囔着：“本世子大发慈悲，陪你一回。”
世子爷就这样躺在树上睡着了。
直到堂下传来脚步声，谢栯倏然睁开眼睛，屏住呼吸等底下那人走远，直到院内只剩他一人，他才掰着肩膀活动片刻，随后拎着酒馕袋从古树上跃下。
陶霁回到寝舍时，纪珈芙正在抄写前几日落下的功课，见她回来，纪珈芙连忙问道：“陶陶，邓夫子没有为难你吧？”
“怎么会？”陶霁莫名：“夫子教了我一些基础知识，只是我也许还不开窍，还是不太懂。”
闻言，纪珈芙噙着笑安抚道：“你不是说过，人各有所长，也各有短板么？你打架那么厉害，不会弹琴也没什么！”
说到此处，纪珈芙脑子里闪过什么，她忽地有些激动：“陶陶，明日是乞巧节！！！”
陶霁点点头：“是，乞巧节怎么了？国子监又不放假。”
纪珈芙的神情顿时变得阴恻恻的：“你来上京没多久，自然不知，乞巧节当日，心有所属的女子会亲手缝制彩绦与香囊送给意中人，我说庄之茉方才鬼鬼祟祟抱了什么回她那屋子呢......”
她道：“她喜欢林逸亭你应当看得出来吧？我阿姐说以前去别家赴宴的时候就总看见她故意往林逸亭身边凑，明日国子监定是热闹极了，我们明日躲在暗处瞧瞧热闹呗。”
陶霁的确不知上京的乞巧节还有这种习俗，见纪珈芙满眼希冀地看着自己，只好笑着应下。
隔日傍晚，仿佛是验证了纪珈芙的猜测，庄之茉明显精心打扮了一番，襦衫还是那件襦衫，只是悄悄从脑后拽了几绺小辫出来，薄粉敷面，朱唇榴齿，她本就生得光艳逼人，只是稍作打扮，就将其他姑娘给比了下去。
傅书芩跟在她身后承受众人艳羡的目光，神情也颇为得意。
对于给心上人送彩绦和香囊这件事，姑娘们都心知肚明，是以，谁也没有说出来，见庄之茉打扮了，便各自回了寝舍关起门往脸上扑香粉去了。
庄之茉脚步一转就出了东竹苑。
蒋翎这几日神出鬼没，暂时寻不见人，纪珈芙就只好连忙拽着陶霁跟上去。
红日西斜，小姑娘们都心照不宣地往练武场那边走，暮色穿透一张张俏脸，青石板上拉长的影子倒映出女子姣好的身材来。庄之茉走在最前面，翦水秋瞳里闪过一丝急切，她要做第一个且唯一一个将彩绦送给林逸亭的女子。
练武场空旷，每到傍晚时分便会刮起一阵风，国子监里四处都载着树，闷热时，少年们多喜欢到练武场呆着。
纪珈芙猫着腰跟在庄之茉身后不远处，见庄之茉已经寻到林逸亭的身影，正快步往那处赶去，纪珈芙勾起笑，寻了处灌木丛，拽着身侧之人就蹲了下来。
“庄之茉今日打扮得确实漂亮，我是自叹不如了，她若是个好相处的，便是叫我日日跟在她屁股后面夸她貌美我亦是愿意的。”
纪珈芙小鹿般灵动的眼眸紧紧盯着庄之茉的背影，自顾道：“陶陶，你说林逸亭会不会收她的彩绦？”
“......陶陶？”
见身后无人应答，纪珈芙回头抬眸——
就见谢栯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颇有些戏谑地盯着她看，陶霁则是欲言又止地站在她右侧。
纪珈芙眨了眨眼，转眸去看左侧。
神色微沉，又勉强勾着笑看着自己的，不是林逸亭又是谁？
他一字一句开口：“我为何要收庄之茉的彩绦？”
灌木丛里静寂得出奇，纪珈芙回过神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睁大眼睛，指着林逸亭道：“你你你不是在练武场么？”
她再去看庄之茉那边，庄之茉面上明显有颓然之色，而她身后那道身影，如今细细看来，不过是与林逸亭有几分相似罢了。
所以，方才她是将林逸亭拽下来与她一起蹲着，又当着林逸亭的面议论庄之茉喜欢他想给他送彩绦这件事？
纪珈芙闭了闭眼。
陶霁觉得好笑，伸手将她拽起来，道：“你跑得太快，连身边换了个人都不知道，幸好我还跟着你。”
“别说了，”纪珈芙捂住双眼：“感觉最近眼神不大好，可能是觉没睡够，陶陶，我先回东竹苑补觉了。”
小声又快速地甩下一句‘真丢人’，纪珈芙仓皇而逃。
她走了，陶霁自然也不愿在此地多留，遂转身就往反方向走，林逸亭见谢栯盯着陶霁的背影，冷不丁问一句：“世子，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世子爷一怔，下意识收回视线，扬声道：“自然是知书达理、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最好是脾气好又体贴，长得还美的那种了！”
说罢，他用余光去瞥陶霁，见她停下脚步，他嘴角不可抑制地弯起，颇有些得意地往陶霁的方向走。
“怎么，被本世子吓到了？”谢栯用手指抵着唇。
可走近了才发现，柯浔言不知何时站在左侧的青石小径上，方才是因为柯浔言唤她，她才停下的。
林逸亭见柯浔言的手中握着锦盒，又见他盯着陶霁，蓦地想起那日在念春生一旁的巷口他说过的话。
他说，陶霁很漂亮。
心中隐隐闪过猜测，林逸亭迟疑开口：“柯浔言，你这是......”
“逸亭，你来得正好。”柯浔言握着手中的锦盒朝他扬了扬：“那便由你做个见证吧。”
说罢，就见他往陶霁的方向迈了一步，轻声道：“陶霁，今日是乞巧节，国子监不放假，我没什么贵重的礼物送得出手，这支笔是我在珍宝斋购入，笔身小巧精致，女子握在手里，再合适不过，你要接受么？”
他说得明显，但又含蓄。
饶是陶霁再迟钝，也听懂了。
好在此刻周围只有他们四人，陶霁垂眸盯着青石缝隙里冒头的野草，淡淡道：“我有笔了。”
谢栯原本微沉的眸色忽而明亮起来，他勾唇，插科打诨：“柯浔言，你不知道么？她那支笔，是从本世子手里抢走的，她稀罕得很。”
这话落在柯浔言的耳朵里又变了意思，他抬眸去看陶霁的神色，她面上瞧不出喜怒，但在听见谢栯的话时，转头看了他一眼。
半晌，陶霁开口：“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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