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相府后花园的池塘水面泛起涟漪。
姜知窈周身充斥着透骨的冷意,引得她心脏一阵抽疼。
她想深吸口气缓解不适,冰冷的湖水却争先恐后涌入她的口鼻,与此同时,数不清的凌乱画面强势闯入她的脑海。
姜知窈险些承受不住那些记忆,直到看见自己被几个男人包围,被迫自刎而死的画面。
姜知窈瞬间清醒过来,求生意志格外强烈,沉重的四肢在水中用力扑腾。
然而此刻在水中挣扎的还有一人,那人正死死抱住她的腰身,俨然将她当成救命的浮萍,将她往湖底拽去。
姜知窈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蠢货!
她没客气,一脚踹向对方的心口,将那人蹬开后用力泅出湖面,终于得以喘息。
侍女沉月同时跃入湖中,迅速将自家小姐捞上岸。
一出水面,姜知窈便冷得直打哆嗦。
“小姐稍等,奴婢这就去取披风来!”
沉月快步离去,没人在意湖中另一道挣扎的身影。
“唔……救、救我……”
一袭白裙的施云婉努力伸出手来,想让岸上的人看见她,可相府大小姐在此,府中上下皆知大小姐与表小姐不对付,没有大小姐的命令,谁也不敢贸然入水相救。
姜知窈恨不得将湖水里的人生吞活剐了,但想到方才脑中一闪而逝的画面,到底是忍下来,呵斥嬷嬷下去救人。
今日是她的父亲的生辰宴,父亲乃当朝丞相位高权重,前来贺寿者不知凡几,其中就有东宫太子与诸多高门的公子小姐。
而她姜知窈作为相府唯一的大小姐,今日本该是她出尽风头的日子,这施云婉倒好,竟敢趁她梳妆之际跑出来招摇,让人误以为施云婉才是相府千金。
等她好不容易盛装出席,就见施云婉和太子殿下已经搭上话,两人不仅相谈甚欢,还吸引了无数官家小姐围在施云婉身旁恭维,张口闭口就是大小姐。
什么大小姐,不过就是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也敢抢她风头,简直找死。
姜知窈从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敢踩到她头上让她不痛快,她就得立即出了这口恶气方能身心舒畅。
待父亲的席面开始后,她就让沉月去将施云婉“请”出来,说没两句话,她推了施云婉一下,对方就脚滑跌进湖里。
自己跌进去就算了,还敢拽她一同掉下去。
姜知窈什么都好,家世好,相貌好,唯一的缺陷便是患有心疾,那冰冷刺骨的湖水险些让她心疾发作,纵然她略懂水性也差点溺死在湖里。
就在她意识模糊之际,奇怪的画面出现在她脑中。
姜知窈过目不忘,尽管那些画面一闪而过,她还是记住了,她居然活在一个名为《宠后之路》的话本里,而话本的故事围绕施云婉一人展开。
施云婉其母乃丞相庶妹,未婚先孕,诞下女儿取名施云婉后便撒手人寰,念在那一丝血脉亲情,姜相收留了这个孩子,让她以表小姐的身份在相府长到十八岁。
话本描述,施云婉生性纯良,坚韧不屈,是这个话本的主角,她将在相府寿宴当日亮相,一鸣惊人,此后吸引无数男人的目光,成为众星捧月的对象。
在这些男人的爱慕与帮衬下,施云婉毫不费力地嫁给太子,未来还会成为皇后。
光是看到这些,姜知窈就气到发抖,更可笑的还在后头,她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原来在话本里,她这个出身高贵,相貌才情皆是京城翘楚的相府千金,仅仅是用来衬托表姐真善美的恶毒女配!
作为被天道厌弃的恶毒女配,她的下场截然相反。
她不仅得死,还得死得让施云婉解气。
一切都往最狠的方向虐,要她姜知窈功败垂成,在即将嫁入东宫时被表姐施云婉的爱慕者逼迫致死。
姜知窈冷笑连连,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理,她家世显赫,才貌双全,本就该得到最珍贵的一切!
而施云婉,一个无媒苟合的产物,既无家世又无手腕,光凭着善良便可以当太子妃,将来还能做皇后?
可笑。
片刻功夫,嬷嬷将施云婉救上来,因为在湖水里泡得太久,上岸时那张未施粉黛的清丽小脸惨白无比。
沉月抱着披风火急火燎赶回来,要给姜知窈披上。
姜知窈冷眼盯着对面,“不用,给表姐。”
沉月“啊”了声,为什么给表小姐?
明明她家小姐才是受害者,又天生心疾,身娇体弱的,还被表小姐连累掉入湖中受苦,如此情形自该紧着小姐才是。
姜知窈没功夫解释,蹙眉娇斥,“快给她披上!”
话本里,她推施云婉落水,太子会第一个赶到,若让太子看到她欺压表姐,对表姐见死不救,她在太子心中的形象将一落千丈,她将来可是要做太子妃的人,万不能叫施云婉害了她的名声。
饶是如此不耐烦的神情,因姜知窈肤生得仙姿佚貌,颦眉也如寒冬腊月盛开的娇花惹人怜爱。
与此同时,太子萧承烨得知施云婉落水的消息,正快步朝这边赶来。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他,但是保不齐后头还会有人来,萧承烨不希望云婉落水狼狈的样子被人瞧去,所以路上他就脱了披风,准备一会儿将人救上来后,就用这件披风裹住,好保住云婉的清白。
可当他赶到时,沉月已经为施云婉披上衣服。
除了露在外头那张脸挂着细密的水珠,让施云婉瞧着有些可怜之外,倒没什么异常。
萧承烨紧张的心稍稍安定,视线很自然地掠至一旁。
姜知窈独自跌坐在地,正抱着胳膊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俨然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她本就生了张国色天香的脸,即便落水后形容狼狈,那也是旁人难以企及的美貌,这会儿娇娇弱弱跌在一旁,湿漉漉的发丝垂落,更衬得娇颜如花,楚楚动人。
萧承烨与施云婉两情相悦,知晓心上人在相府的处境是何等艰难,也听说这位姜家大小姐骄纵任性,嚣张跋扈。
可他却是头一回见姜知窈这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莫不是知道自己喜欢她表姐,便故意学她表姐来讨好自己?
真是东施效颦,惹人厌烦。
到底是太子,萧承烨心中不悦,面上却要周全,谁让姜知窈是相府嫡女。
他调转脚步朝姜知窈走去,白底绣金线的锦缎披风在半空中掠过一抹圆弧,稳稳当当披在姜知窈肩头。
“太、太子殿下?”
姜知窈似乎才反应过来,惶恐不安地要起来行礼,然而刚起身便觉心口一疼,她捂着心口黛眉微蹙,为那张恍若神女的绝色面容添了三分柔弱。
“你身子不好,不必多礼。”
心里是厌恶姜知窈的,但萧承烨还是语气温和,出于风度伸手扶她一把。
姜知窈受宠若惊,“多谢殿下……”
言罢垂眸看着对方修长如玉的指节,正隔着披风扶住自己的胳膊。
姜知窈因落水而略显苍白的小脸,悄然泛起两抹红晕,在接触到萧承烨目光的一刹那,她飞快移开视线,慌乱的美眸中,是叫人难以忽视的敬仰爱慕之意。
萧承烨心中微愕,下意识要松开搀扶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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