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扫尘日刚过,苏府便迎来了一场由二太太王氏做东,遍请各房女眷的赏梅小宴。
地点就设在二房院落相邻的沁梅园中。
因着素罗之事,王氏似乎想借此冲淡府中连日来的沉闷与流言,也顺带彰显二房的宽厚与雅趣。
玖鸢接到帖子时,正对着一方白绢,用极细墨笔勾勒着一株梅花轮廓。这是母亲教她的静心之法,亦是她暗中练习绘制药草图谱的基本功。
听闻赏梅之邀,玖鸢笔下微微一顿,墨点险些晕开。
“小姐,二夫人这宴,怕是鸿门宴呢。”
铃兰一边为玖鸢挑选赴宴衣裳,一边忧心道,“昨日三房那边才送了点心,今日二房就摆宴,谁知道是不是藏着什么心思。”
玖鸢放下笔,看着绢上险些毁了的梅花,神色平静。
“是宴非宴,总要去了才知道。既来之,则安之。”玖鸢深知,自素罗之事后,她已无法再完全置身事外。这赏梅宴,是试探,是拉拢,也可能是新的风波。
玖鸢依旧择了一身素净衣裳,藕荷色夹棉长袄,上面配了枝兰草纹月华裙,发髻间簪了支素银珍珠簪,并一朵新摘的绿萼梅。淡雅出尘,与满园争奇斗艳的女眷相比,反倒格外显眼。
沁梅园内,果然已是笑语喧阗。
数十株老梅虬枝盘错,红梅似火,白梅如雪,绿萼梅清雅脱俗,幽香浮动,沁人心脾。
暖阁早已备下,地龙烧得暖融,四周悬着厚厚锦帘挡风,中间设着紫铜大火盆,炭火烧得正旺。
各房太太、奶奶、小姐们皆是盛装出席,环佩叮当,珠光宝气,将这暖阁映衬得如同瑶台仙境。
王氏今日穿着件玫瑰紫锦袄,袄上绣着牡丹彩蝶,显得格外富丽堂皇,见玖鸢到来,忙亲热地迎上来,拉着玖鸢手向众人笑道:“这是瑾哥儿媳妇,真正是人比花美,瑾哥儿媳妇这通身气派,倒把这满园梅花都比下去了。”
这话引得众女眷纷纷看来,目光各异。
三太太赵氏穿着一身绛红色百鸟朝凤丝裙,闻言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
“二嫂这话说的,梅花清骨,岂是凡花可比?就算瑾哥儿媳妇长得如花似玉,奈何……”三太太话未说尽,尾音拖长,引人遐思。
三太太这未尽之语,无非是暗指玖鸢空有美貌,却也不过是沈家一个庶女而已,再者说了,就算玖鸢长得如花似玉,不也落个独守空房,大少爷目前为止,恐怕是连眼皮子都懒得撩一下。
伴着三太太这席欲尽未尽之意,人群中微微引起一片唏嘘低喟。
玖鸢只作未闻,从容地向王氏及各位长辈、平辈见礼,姿态优雅,无可挑剔。
她被引至一处靠近窗边位置坐下,正好可以观赏窗外一株姿态奇绝的白梅。
婆婆林氏也来了,坐在上首,与几位年长妯娌说着话,目光偶尔扫过玖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注。
宴席开始,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婢女们穿梭斟酒布菜,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响起,气氛看似融洽热烈。
酒过三巡,王氏笑着提议:
“光是吃酒赏花也无趣,不若咱们行个酒令如何?就以梅为题,或诗或词,或典或故,接不上来的,罚酒一杯!”
众女眷纷纷叫好,显是常玩此类游戏。玖鸢心中微愕,她于诗词一道虽也读过些,却非所长,更不熟悉江南这些世家女眷偏爱的雅致玩法。
果然,几轮下来,几位苏家小姐,尤其是三房的苏恬,表现抢眼,引经据典,妙语连珠,博得阵阵喝彩。轮到玖鸢时,场面瞬时一静。
苏恬眼中闪过一丝看好戏的讥刺,笑道:“大嫂来自北地,想必见惯了铁马冰河,不知对这江南梅花,可有别样见解?”
话语之间,略有揶揄之意,而且苏恬笑的姿意敞扬,在她看来,玖鸢一出生便居武道世家,且又是家族庶女,于诗礼之教定是输于皇商世家。
玖鸢放下手中蜜饯,抬眼,一双美目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窗外那株白梅上,缓声道:
“诗词歌赋,妾身确实粗通。但说到江南梅花,虽不及北地冰寒旷味,却饶有南地傲然一绝风骨,眼前这株白落梅,倒令妾身想起幼时母亲说过的一桩旧闻。”
“噢,什么旧闻,瑾哥儿媳妇可否道来?”王氏听得饶有兴味。
玖鸢淡淡一笑,眉目之间山岳澄湖,气度闲适,不卑不亢埏郦出声:
“听闻前朝有位名医,曾于大雪封山时,以白梅之蕊,合以几味寻常药材,救治过无数染了时疫的灾民。医者仁心,万物皆可入药,观这满园冬梅,不止可供清赏,亦可活人性命。妾身以为,此等功德,或许比风花雪月,更值得铭记。”
话声清淡,却字字若珠玑落盘,泠泠之声蜿埏成曲一般,可深可品可及大雅之堂,这番高论,任谁都不敢起半点亵渎之意。
玖鸢这番话,避开了不擅长的诗词,转而从医理与仁心切入,既回应了苏恬刁难,又不着痕迹地再次点出自己通晓医理之事,更将话题拔高,一下子不知高了几个档次。
暖阁内静了一瞬。
王氏率先抚掌笑道:“说得好,好一个医者仁心。瑾哥儿媳妇见识不凡,心地仁善,难怪那日能救素罗于危难。”
林氏眉头几不可察地舒展开一分,似乎对玖鸢这番应对颇为满意。
苏恬脸上有些挂不住,神色变了几变,冷冷笑道:“大嫂巧言善变,果然是武道之脉,见解粗旷。”
苏恬这话说的极为没有礼貌,粗旷二字也用得有点不妥,因了苏恬年岁尚幼,众人便只是笑了笑,玖鸢只当没有听见,不再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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