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之后,北地越发冷了,沈府暗潮涌动,因了经济不景气,已经打发了好几个下人。
夜里风大,又刚刚下了几场雪,风卷过残雪扑打着游廊下几盏昏黄绢灯。灯影摇曳,将沈玖鸢单薄身影,在地面上拉得忽长忽短。
沈玖鸢穿过游廊,从亭子间拾级而下。
迎面有声音,顺着风雪传入她耳膜。
“江南苏家聘礼,足足一百二十八抬,塞满了半个庭院。听说那苏瑾公子,风月多情,是万里挑一的……”
两个小婢女揣着手炉,叽叽喳喳从回廊那头过来,声音在撞见玖鸢时,戛然而止。
二人对视一眼,匆匆行礼,便擦身而过,窃窃私语随风飘来:
“可惜了,嫡小姐闹成那样,这泼天的富贵,难不成真要落在她身上?”
江南苏氏,皇商巨贾,富甲天下。
沈氏以军功起家,掌北地盐铁,看似显赫,内里却因子弟奢靡,开支浩大,早已捉襟见肘。与苏家联姻,是沈家家主主沈寂,她那名义上的父亲,稳固权势填补亏空的一步重棋。
而被选中的棋子,正是嫡出长孙女沈芷兰。
玖鸢眉眼未动,皎白容色上毫无波澜般,她默默沿着台阶走下,又行了一段路,前面是一段曲折小径,铺着陈年旧砖,她能听到自己衣衫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窣窸声。
再走几步,转过弯就是紫草园,紫草园其实和荒废了差不多,三年前玖鸢娘不明不白身死,沈家便给娘匆匆葬在了这里,因了娘身份低微,家族甚至不许玖鸢娘入沈家祖坟。
乱草岗中有娘亲,一想到这些,玖鸢就难过得想哭。
“玖鸢小姐,”一个沉稳声音在身后响起,是老夫人身边的掌事嬷嬷,赵嬷嬷。
赵嬷嬷脸上带着惯有的恰到好处恭敬,眼底却无半分暖意,“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玖鸢心想,该来的,终究来了。
玖鸢手有些冰冷,不由暗地里半握瘦拳,面上却不着半点痕迹,只是礼貌颔首:“有劳嬷嬷带路。”
玖鸢原本是想去看看娘亲的,娘亲坟茔就在隔壁,也就百十来米就到,但眼下是不可能了。
赵嬷嬷在前带路,走的极快,大约是得了老太太指令,玖鸢提了一口气在后面跟着,二人折身从另一条路一路疾行,不一会便到了“闲沁院”。
闲沁院是沈府家主沈寂为老太太辟出的一处静室,院子不大,却也有大大小小十几间屋子,此刻寿安堂内,暖香馥郁,地龙烧得如阳春三月。
沈老太太端坐紫檀木罗汉床上,穿着赭石色锦缎棉袍,上面绣着万字不断头金线纹,额间戴着昭君套,看到玖鸢进来,老太太原本严厉容色上,淡淡掠过一抹笑意。
老太太下首坐着沈寂正妻,如今的当家主母周氏,亦是沈芷兰的生母。
周氏快四十的妇人,因了保养得宜,脸上丰腴洇润,涂了淡淡脂膏,灯地里略有些妖娆。
“给祖母、母亲请安。”玖鸢敛衽行礼,声音清凌凌的,如碎玉投盘。
周氏抬起眼,目光锐利,在玖鸢身上扫过,玖鸢身上还是去年那件棉裙,裙角卷了边,材质是最普通不过的。
可玖鸢这张脸,却是即便不施半点脂粉,也足以令满室生辉。
看到这张脸,周氏便想起玖鸢那个娘,玖鸢娘长得一如玖鸢,皎若芙渠灿若星辰,即便不说话就是站在那里,也能令男子魂不守舍的那种。周氏心头涌起一阵厌恶,语气便带了几分不耐:“起来吧。叫你过来,是有件事要你去办。”
老太太缓缓点头,面上浮一层恰到好处慈悲。
“芷兰这孩子,昨日不小心染了风寒,病势来得凶猛,卧床不起。”老太太顿了顿,目光落在玖鸢脸上,“我沈家与苏家婚期已定,就在三日后,断无更改之理。苏家迎亲队伍,已到了城外驿站。”
老太太说及此处,略微停顿,从袖中摸出一方素绢揩揩嘴角,她虽没有说出下半句,但言下之意,便是苏家与沈家这门亲事,已是势在必行。
玖鸢心中冷笑。
风寒?以沈芷兰那性子,听闻要嫁去江南,在这之前早已闹了数月,昨日更是以死相逼,砸了满屋瓷器古玩,动静只怕半个府邸都听见了。如今不过是寻个由头,找个替身罢了。
老太太堂而皇之,一把年纪了,竟也愿意陪着沈寂及周氏两口子演戏。
玖鸢心下鄙视着这些人,但面子上去并无半点情绪波澜,只垂眸不语,静待下文。
周氏见玖鸢沉默,只当她怯懦,语气稍缓,却依旧是惯常冷厉:
“玖鸢,你虽是庶出,但终究是沈家血脉。如今家族需用你之时,你当挺身而出。芷兰病着,这桩婚事,便由你代她去吧。”
周氏话说得冠冕堂皇,仿佛赐予了玖鸢天大恩典。
“代嫁?”
玖鸢终于抬起眼,眸光清澈,映着堂内烛火,竟让周氏心头一凛。
周氏心想,莫非玖鸢要拒绝替嫁?若是这样,少不得她要动用家族力量,强逼她,哪怕是拽着她,也要拽上出嫁轿子。
“母亲,女儿无才无德,只怕辱没了门楣,也怠慢了苏家公子。”
“哼,若非不得已,这等好事岂会轮到你?”
周氏身边的管事婆子忍不住插嘴,被周氏一眼瞪了回去。
老太太叹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悲悯:
“孩子,我们知道委屈了你。但家族兴衰,系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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