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婳心里真是窝火得紧,从前在崟朝还是宁徽帝姬时,父母兄长疼爱呵护,大臣们也是毕恭毕敬,连着偷偷溜出宫玩百姓们认出她,也是笑得亲和打招呼,何曾像这样被针对刁难。
卓亲王妃已经不敢再管自家夫君,只能暗自饮酒解闷,时不时还与身边的府中小厮对视上。
这场生辰宴席屡出状况,实在是让元崇帝心力憔悴,恨不得重重处罚这些人才好。
谢商止微微侧头看向喝得满脸通红如猴子大腚的卓亲王,语气虽轻飘飘的但满是嘲讽:“卓亲王的卓应该是笨拙的拙才对,本王觉得这曲子甚好,果然山猪品不了细糠,就该回府去多听些庸脂俗粉弹的曲子才是。”
卓亲王养尊处优多年,又年过四十发福了,身躯那是膘肥却不体壮,个子也矮矮的,皮肤黝黑粗糙,偏还胡子拉碴,今日穿的是深黑色锦袍,瞧着倒和那野黑猪有几分相似。
被如此明晃晃的骂到头上,卓亲王自然忍受不了,也知道眼前少年的背后北荣朝有多强悍,但借着酒劲上头回道:“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敢骂本王!也不看看这里是哪儿!”
指着对面席位的萧折宴得意洋洋:“瞧瞧,这是我们大邺的战神将军,有朝一日定率千军万马踏平北荣朝,届时本王定把你的头颅砍下来当酒盏!”
卓亲王这话说完,鲟之和璟之立刻闪到他两旁,抽出锋利宝刀架在他的脖颈两侧。
璟之怒道:“大胆,竟敢口出狂言!”
卓亲王没想到谢商止这俩侍卫会这样肆无忌惮就抽刀,他们进宫参加宴席都要搜身不准带利器的,连同护卫也是一样。
酒也是醒了大半,心里虽然害怕但面上不显,谢商止再怎么嚣张,也不可能就地斩杀他吧。这话说的委实嚣张极了,在场众人惊讶不已,若这晋王一发脾性回了北荣,那大邺将危矣。
元崇帝立马呵斥:“卓亲王,你真是放肆!”
萧折宴看了眼谢商止,又看向虞婳,两人方才的举止让他心里很不安,仍不顾及卓亲王的脸面道:“臣觉得晋王说的很对,卓亲王今日喝多了。”
“喝多了就滚回府去。”元崇帝不再与他客气,下令道:“来人,把卓亲王送回府!”
方才显王殷琦的二十大板只是让他安分一些,这么一下子让他立刻酒醒大半,听出没有被打板子,庆幸间又惶恐地想起身,还一边道:“皇兄,臣弟醉了,臣弟这就回府。”
却是被鲟之和璟之的剑死死压住,谢商止冷声说句:“让他滚。”
两侍卫才愤愤不平的收刀,卓亲王捂着脖子急忙退出大殿,卓亲王妃也起身想要说些什么求饶恕罪的话,被元崇帝一个森冷眼神唬住,便是半个字也不敢说,也跟随卓亲王离开。
宣王殷野看向虞婳,元崇帝果然还是疼爱着这位六公主,小声对魏妙婵道:“婵儿,待会你去贵妃娘娘的宫里坐坐,记得让她务必不要掺和六公主的事,也不要为难六公主和她有什么龃龉。”
魏妙婵也看出元崇帝对六公主的呵护,连着长公主都屡次奈何不了,自然是答应下来。
才至未时,这场帝王生辰宴无心继续下去,元崇帝很早就宣布结束了,众人纷纷散场。
虞婳支走了殷梨和殷南姬,本就起得很早精心准备,现下回宫补觉小憩,她与追月漫步在偌大的御花园中,来到一处假山停下。
此处树木郁郁葱葱,稀疏的遮住稍有些炎热的烈日,春日已过接近夏日,六月初的天气和煦许多,御花园姹紫嫣红,此处亦是花团锦簇。
虞婳用绢帕轻轻擦净两个石凳才坐下,追月把小狐狸放到石桌上,她四处张望见没人经过,从宽大的袖口里掏出只煮熟了的螃蟹。
“追月,你看我在宴席上给你留的,”虞婳拿在追月面前晃了晃,“早就看你馋这螃蟹了,偷偷带出来的。”
追月眼睛一亮,高兴的原地轻跳几下,笑声似银铃,拉住虞婳的胳膊撒娇似的摇了几下:“公主,你怎么知道奴婢馋这螃蟹?”
“你那眼珠子都快掉到螃蟹身上了,”虞婳伸手掐了掐她胖嘟嘟的脸颊,“快坐下来吃吧。”
追月甜甜应声好,这就坐在她身旁,用干净的绢帕垫着,把整只螃蟹一点点剥开,拿出一只满是蟹肉的蟹腿递给她:“公主对奴婢可真好,这螃蟹可是贡品,公主先吃。”
虞婳推辞:“都说了是给你留的,我还给了姁娘和钟嬷嬷留了两只,在宴席上都吃饱了,螃蟹不能多吃,你快自个儿吃吧。”
追月只能缩回手:“那好吧,那奴婢就吃了,”她刚要往嘴里递,桌面上就滴落一长串的口水。
两主仆看去,竟是这小狐狸流的哈喇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追月手里的蟹肉,但不敢上来抢食,很是呆萌。
追月笑了几声:“公主,看把它馋的,晋王总是说这小狐狸顽皮,可奴婢觉得不然,瞧它一路都很安分,也不抢食很是乖巧,还生得十分可爱,定是人见人夸,晋王好像说它叫……杳杳?”
杳杳可是她的表字,这么叫着这只小狐狸觉得很不适,想起谢商止私下里总叫她杳杳,莫非是故意的,脑子里忽然闪过句话“明安无止,我的表字叫谢明止”。
可她认识姓谢的人实在多,记不起说这话的人是谁,但和谢商止的名字相似,灵机一动道:“以后不叫它杳杳,就叫它明止。”
“明止?”追月有些不满意这个名字,“公主,它这么可爱,不应该取些香香软软的名字嘛,而且明止和晋王的名字好像,会不会冒犯啊?”
虞婳差点脱口而出叫杳杳才是冒犯她,硬生生忍下,现在可不是宁徽帝姬了:“可它是公狐狸,明安无止,明日安然永无止境,就叫他明止好了。”
“公的!”追月有些惊讶,“奴婢还以为是母狐狸,真是可惜,那就听公主的话,叫明止吧。”
“不过,这狐狸长大了是不是还要给它找只母狐狸做伴啊?”追月又问。
虞婳没养过这些宠物,在崟朝时顶多养养兔子或者金鱼之类的,思索片刻后开口:“应该要找吧,人都知道谈婚论嫁,何况是狐狸。”
追月不由得想起苏承竹:“宫里主子们大多数喜欢养猫儿狗儿的,像狐狸这种没有过,不如公主让苏小侯爷在外头寻几只来挑挑?”
“苏小侯爷?”虞婳初次见到苏承竹时,觉得这纨绔子弟很不靠谱,但相处大半个月下来,发觉这是个很负责任有担当的少年郎,和那桀骜不驯的外表很不同。
不过男女审美有差别,万一寻来的狐狸都是歪瓜裂枣可怎么办,便道:“虽说这小狐狸的原主子不怎么,可是它现在归我了,那本公主必须好好负责,苏小侯爷应该办不好吧。”
“怎么办不好,苏小侯爷对京翎城以及周边都城那是了如指掌,肯定能寻到好的。”追月信誓旦旦说着。
虞婳想了想答应下来:“那也行吧,”她迟钝一晌忽然问:“追月,你说苏小侯爷对京翎城了如指掌?”
追月:“对呀,苏小侯爷老能玩了,奴婢和四公主的贴身宫娥降荷闲聊时,就听她说过苏小侯爷来皇宫当伴读这半年,皇宫也要被他给玩透了,哪个地方有狗洞有小路都知道。”
虞婳笑容逐渐收敛,盯着一直流哈喇子的小狐狸沉吟半晌,才严肃吩咐:“追月,宴席才刚结束,苏小侯爷应当还没有出宫,你去与他说我有事找他,让小侯爷在白桐书院等我。”
追月知道自回宫后,公主就有心暗中布局,她帮不上什么忙,乖乖听着吩咐就行,便把手里的蟹肉给了小狐狸,站起身:“奴婢知道了。”
追月脚步匆匆离去,虞婳用绢帕把螃蟹包好,放回了袖中,伸出青葱玉指抚摸着正吃得津津有味的小狐狸。
清风徐徐而过,花枝树叶摇曳不止,斑驳的阳光随之跳动,她不再是端坐着,单手撑着下巴微微歪头看这小狐狸,若海棠娇嫩的粉唇扬起个小弧度,轻盈披帛被微风吹起,美若天仙沉鱼落雁,又不失姑娘家的娇俏灵动。
萧折宴来到此处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柔美画面,他恍惚一瞬脚步顿在原地,痴痴瞧着,眼里流淌而出的只有欣赏和爱慕,毫无半分不该有的亵渎。
虞婳握起小狐狸的爪子,想看看它会不会咬自己,小狐狸只是又发出开心的嘤嘤声,她笑道:“这么喜欢我?该不会是装的吧,还是说你那个讨厌主子教的?”
小狐狸似乎听懂了,往她怀里钻去撒娇着,虞婳脖颈被它白绒绒的毛给刺挠得直发痒,连忙推开,嬉闹间瞥见柳树下的萧折宴。
她还以为是眼花了,眨了几下眼睛确认无误,有些意外萧折宴的到来,站起身道:“萧大将军,你怎么来了?”
萧折宴这才回过神,露出个温柔笑容,连同一贯冷厉的瞳眸都冒出光芒,大步流星走过来,少年将军一袭紫色官袍加身,气宇轩昂间融合了少年郎该有的意气风发。
走到她面前行了一礼,这才道:“宴席散的早,微臣今日有闲暇时间,就想来……”说至此处,两颊绯红更深,很是羞赧接着说:“三年不见,自上次碰面已过多日,四殿下说你在此处,就想来寻小公主说说话。”
以前萧折宴同殷南乔私下里是不计较规矩礼仪的,总会你呀我的互称。
他不由得看向虞婳的腰间,亲手雕刻的那枚荷花玉佩还在,说明她很喜欢一直佩戴,而且玉佩还是贴身之物,如此心里还是有他的,因谢商止而起的醋意和危机顿时消散,想来定是把战场上那份敏感谨慎扩大而多心了。
虞婳知道萧折宴与殷南乔之间的情意,可她现在不是殷南乔,只是很邪门的魂穿到她身上,想起那个雨夜的梦。
殷南乔让她代替她好好喜欢这位大将军,可情爱这种东西她一辈子都不想再碰再提及,只想复仇。可总不能板着脸,便是笑着转移话题:“大将军一向忙碌,辛苦了,那先坐下来吧。”
萧折宴微微一愣,从前的殷南乔可不会和他说这些客套话,两人之间相处似密友,又隔着层薄薄的窗户纸,在他三年前出征时殷南乔捅破了。
只是,三年而过物是人非,那个爱笑爱吃的小丫头长大不少,又经历那么多在他面前沉稳得很,还有些许疏离。
想到这三年发生的一切,他就悟出为何如此判若两人,有些自责:“我都知道了。”
“什么?”虞婳怔了一瞬疑问。
萧折宴眼眶微红默默良久看着她,心疼的眸光毫不掩饰,喉头止不住滚了滚,嗓音微哑:“淑妃娘娘给周皇后下毒,你被关入慈隐寺三年,不是为父祈福。”
他往前走几步,伸出手想将她拥入怀中,又动作一滞,此举是冒犯逾矩了,看着虞婳往后挪了小半步,很是抵触的样子,他也慢慢放下双手,心里是有些失落的。
以往殷南乔见到他,跑过来时发髻上的步摇都甩来甩去,牵起他的手或挽着胳膊,笑盈盈叽叽喳喳的说话,可人总会长大,也许是学会了矜持,这样也很好。
“对不起,这三年我只知打仗,以为你在宫里会过得很好。”他愧疚懊恼不已,实际萧折宴这三年时间里,无不在挂念着殷南乔,这枚荷花玉佩,也是他在夜深人静时,挤出时间亲手一寸寸一点点仔细雕刻出来,会拿着她的小像一瞧就是大半宿。
而且这些都是皇家密事,怎么可能轻易传出,何况还是传到相隔万里的匈奴战场上。
他只有全力以赴领兵打胜仗,早日凯旋才能见到小公主。
“淑妃娘娘心地善良,怎么会给周皇后下毒,你放心,我会查清楚一切。”
“大将军,这不怪你不必自责,父皇早在三年前就查清楚了,再去翻旧事只会惹祸上身,你前途无量,不必为了我冒险。”
萧折宴情绪略微激动:“和你比起来,我的前途又算什么,搭上所有我也会给小公主,给淑妃一个公道。”
他早年间没和殷南乔相识时,确实是想挣个好前程,被欺压的穷苦日子是过怕了,只想过上吃饱穿暖的简单生活,可后来他一步步往高处爬,是因为殷南乔。
虞婳愕然,也想过凭萧折宴的实力迟早会知道,只是没料到他会如此说,没有任何背景的人,能在二十岁就走到如此风光无限,又位高权重的位置,究竟吃了多少苦不能言说,不是常人所能忍受做到的。
为了她,确切来说是为了殷南乔,甘心放掉所有哪怕是命,看来是真的一片痴心,可现在的六公主不再是殷南乔,那可怜的姑娘已经溺死在百福客栈的荷花塘中。
她不能也不会让萧折宴失去用命拼来的前程,声音软了许多不再疏离淡漠:“大将军,你做过锦衣卫指挥使,查这些事很简单,可把真相公之于众又如何,我母妃能活过来嘛,并不能,能让父皇以及长公主改观嘛,也不能,当年的事于他们心中更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我也不想改变什么。”
“失去母亲的痛苦,在慈隐寺受的苦,这些谁又能弥补你。”萧折宴心疼极了。
虞婳微微叹气,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很是释然无谓的模样:“一生很长,总要往前看往前走,人死不能复生,”后面这句倒是心口不一,“再去计较得失有什么意思。”
其实是想说:“翻旧账找公平没意思,也让他们去死,一命抵一命才有意思。”
萧折宴心中五味杂陈,何曾见过小公主这般忧愁的模样,他声音哽咽:“那你受的苦呢,就一笔勾销了嘛,我……我很心疼。”
“好了,不说这些伤心事了,”虞婳浅笑道,自己先坐了下来,伸手抚摸着小狐狸,“大将军也坐下来吧。”
萧折宴只能不再提及,在她身旁的石凳坐下,目光一直在虞婳身上,见她抱着小狐狸很是喜爱,想起这狐狸的主人是谁后,忍不住问:“小公主很喜欢狐狸嘛?”
虞婳抬头看他:“算喜欢吧,它很乖也很可爱,大将军不妨也摸摸?”
萧折宴看向她怀中的小狐狸,毛茸茸还胖乎乎,像个雪白的糯米团子,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想来谢商止也是很喜欢这只爱宠,才把这小狐狸养得如此膘肥。
他迟疑半晌才伸出手,作为武将统管不少士兵,经常打打杀杀惯了,要他温柔地抚摸这种畜生,确实有些不适应。
他只会把所有的温柔都留给殷南乔。
可小公主邀请哪有不依的,但这双大手将要触及小狐狸的头顶时,乖顺久了的小狐狸立马露出獠牙。萧折宴缩回手,尴尬笑了笑:“看来它很不喜欢我。”
虞婳低头看怀中的小团子,板着脸语气严肃:“不许这么凶,这位可是战功赫赫的大英雄,像你这种小狐狸能被他摸上一摸,那往后的狐生肯定一帆风顺,大有作为的。”
这话说的有些许促狭,她也是在缓和气氛,萧折宴闻言有些忍俊不禁。
“好了,它现在应该会喜欢大将军了,不如你再摸摸。”虞婳双手抱着小狐狸递过去。
小狐狸明显很不服气,但碍于新主子在跟前呀,眼神有些气鼓鼓的盯着萧折宴看,似乎在说请不要摸老子。
萧折宴也是被这小狐狸的眼神给惊了惊,一只畜生而已,怎如此有灵性,不过军中的烈马都通通能驯服,何况是只柔弱的小狐狸。
伸出手重重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凑过去威胁:“下次不许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将军。”
他明明是笑着的,语气也轻飘飘,小狐狸却是被吓得魂不附体,急忙钻进虞婳怀里,怯生生的在发抖。虞婳低头瞧了瞧,忍不住笑出声:“看它胆子小的,之前都敢爬到陛下的龙袍啃咬,居然这样害怕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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