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妩指尖捻着的那支素银簪子,“叮啷”一声脆响,脱手坠落在冰冷的梳妆台面上,兀自滚了几滚,才颤巍巍地停住。
那声响,在这死水般凝固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尖锐得刺耳,狠狠扎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失宠?厌弃?扶正齐蓝?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直扎进她心口最柔软处。
春楠见她脸色白得几乎透明,眼神空茫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单薄脆弱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散了。
春楠心中大痛,懊悔自己不该将那些不堪的传言带到夫人面前。
正欲说些安慰话。
墙外,却鬼祟地传来一阵被刻意压低了,偏又能确保屋子里听得真真切切的说话声。
“……昨儿夜里,我亲眼瞧见,两个婆子,跟拖死狗似的,把那位……从相爷房里拖出来。”
“何止!听说出来时,人都晕死过去了。是用件黑布胡乱裹着塞进小马车送回来的。相爷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直接挥手让人拖走了。”
“啊?用黑布裹着?那不是脱……”
“平时装得一副温婉模样,背地里竟这般没脸没皮……”
“嗤,一个商户出身的能有什么脸面?当初要不是她不知廉耻给相爷下了药,凭她也配进相府的门?”
“哎,可怜了齐蓝姑娘,那才是真正和相爷情投意合,门当户对的。生生被这狐媚子……”
春楠气得浑身发抖。
“住口!!”
她快步冲到临外墙的窗棂下,一把推开窗子,尖利的声音带着破音,愤怒地砸向墙外。
“是哪个作死的烂了舌根的下作东西在胡吣?!再敢嚼一句主子的舌根,我立时禀了管事嬷嬷,撕烂你们的嘴,发卖到最下贱的窑子里去!”
墙外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随之响起的,是仓惶杂乱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庭院深处。
“砰!”
春楠泄愤般用力关上窗,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大口喘着粗气。想到什么,她脸色倏地一变,猛地转身快步回到明妩面前,声音急切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夫人。您千万别听那些下贱胚子胡说!相爷他……他心里定是有您的……”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心里有她么?
明妩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成婚这大半年,他时常宿在她这。
那些烛影摇红,耳鬓厮磨的夜里。他偶尔流露的,令她心悸的专注眼神,以及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
都曾让她像个傻子一样,生出过不该有的,卑微的错觉。
以为他心里,或许有那么一点点,是装着她的。
明妩缓缓地闭上眼,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阴影,微微颤动。
将心里的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象,狠狠撕碎,踩进泥泞里。
室内一下子变得安静,唯有矮柜上摆着的水漏在滴答滴答地响着。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丫鬟慌慌张张地挑帘进来。
“夫人,明府老夫人来了。”
明妩倏地睁开眼,瞳孔里的痛色还没来得及散去,就见林氏已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
她穿着簇新的大红描金春装,梳着时下临安贵妇最时兴的牡丹高髻。
走动间,手腕上戴着的三个宽边金镯子碰得叮当响。
只是面色阴沉得似要滴出水来,与这身喜庆打扮格格不入。
一进门,就目光如刀地剜了明妩一眼,劈头盖脸地质问。
“听闻,你昨夜被相爷赶出来了?”
“赶”字咬得又重又响。
明妩眼眸垂了垂,掩去眼底的涩然,缓缓起身,朝着林氏屈膝行礼。
“女儿见过母亲。”
林氏毫不客气地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画得细细的眉毛不悦地拧成疙瘩。
“好了,不用给我来这些虚礼!我问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外面已传成什么样子?明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明妩没有接话,只转身接过春楠递上来的温茶,送到林氏面前,淡淡地问。
“母亲怎么来了?”
林氏一把拍开茶盏,茶水溅了几滴在明妩手背上,烫得她一缩。
“我上回不是跟你说过了么?要你不要任性,要放下身段,好好服侍相爷。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相爷都将那女人接回府了。你自己连丞相夫人的位置都要保不住了。你是要气死我吗?”
“我怎么生你这么个没用的女儿!”
这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根吼出来的。
这些话,明妩从小听到大,早已经听习惯了。
林氏就是这么个性子,发脾气对方若乖乖听着还好,若有反驳,那就是捅了马蜂窝了。
少不得又会来一通寻死觅活。
怎么着都得是个赢的。
明妩清楚这一点,是以,只低着头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至于林氏说的,那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一炷香后,林氏终于骂累了,又见明妩乖巧。心里的那股怒气终于消散了。
“阿妩也知道,阿娘脾气不好。一些话说得重了些,但,阿娘这都是为了你好,为了咱明家好。”
“你父亲的爵位是用钱买来的,本就被人瞧不起。你好不容易攀上了相爷,成了一品诰命夫人。”
“这是天大的造化。是我们明家,能脱离商户身份,踏进这临安真正的权贵阶层唯一的机会。”
她盯着明妩,眼神灼灼。
“你父兄,还有咱们明家的荣辱前程,可都指望着你。阿妩啊,你可千万不能犯傻,把这大好的一切都毁了。”
明妩听着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家族重任”,只觉得一股沉重的疲惫感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母亲也知,我是高攀了相爷,我的一切荣辱都要看他的喜怒……”
“相爷他……并不喜欢我,我……又能如何?”
声音中充满了无力,苦涩。
她希望母亲能有一丝丝地体谅她。
“我的傻女儿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不懂得男人。女人只要生得漂亮,会迎合讨好,小意温柔,什么身份什么贤惠,都是虚的。”
“而且,我的阿妩,长得这般貌美,连花魁娘子都比不上。只要你有心,放下你那点没用的清高,还怕抓不住相爷的心吗?”
“相爷再位高权重,他也是个男人,这男人啊,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你只要……”
林氏朝明妩挤了挤眼,后面的话已不言而喻。
明妩不适地皱起眉头。
“对了,上回让你带回来的那本册子,你看了没?”
明妩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林氏说的是,那本不堪入目的春宫图册子。
脸上腾地一红,羞耻感涌上来,忙低下头去。
林氏见状,便知明妩并没有学里面的东西,不悦地皱起眉头,恨铁不成钢地数落。
“让你不听阿娘的话,现在好了吧?相爷的心都要到别的女人身上了。好在,那女人还没有名分,还来得及挽回。”
林氏说着,动作极快地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半掌大的青色瓷罐,不由分说地塞到明妩手里。
“拿着!这是阿娘花了重金,托人求来的‘欢宜香’。你将它点在熏香里,只需一点点,保证相爷会夜夜宿在你屋里,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
欢宜香?
明妩如遭雷击,大惊失色,只觉得这微凉的瓷瓶瞬间变得滚烫无比,烫手极了。
“我不要!我……绝不能再做这种事!”
林氏面色陡然一沉,眼神变得凌厉:“阿妩!你是又不听阿娘的话了?”
明妩死死咬紧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坚持道。
“我不能这么做!”
去年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那时,她得知了"救命恩人"陆渊的身份,知晓了自己与他的云泥之别。将对他的情意封锁在心底。
想去跟他,道一声:感谢。
所以她去了那场宴会,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
母亲会在她衣衫上洒欢宜香。
时至今日,她很想问一句。母亲做这些有没有想过她。
若是那一次,他没有在发现她不对劲后,果断将她拉进了屋子里。恐怕,她早已……
没有脸面再活下去了。
她很感激当时他的援手,甚至在知晓那是一场算计后,还是迎娶了她。即便婚后,他待她冷漠。
她亦心存感恩。
“母亲,你可曾为当初的事,后悔过?”
恰巧这时,下人来报,徐明求见。
明妩还没说什么,林氏已瞬间换上殷勤热络的笑容,满面春风地迎了出去。
“哎呀,是徐统领来了?可是相爷想念我家阿妩了?”
门外,徐明的声音传来。
“明老夫人说得没错。就是相爷想念夫人做的药膳了,遣属下来问问,不知夫人可否有空再做一些……”
林氏忙不跌替明妩应下。
“有空的有空的。相爷想吃,阿妩随时都有空。”
徐明闻言长舒了一口气,对着屋内方向规矩地鞠了一礼。
“如此,就麻烦夫人了。属下告退。”
徐明对着屋内鞠礼:“如此就麻烦夫人了。”
再进来时,林氏面带得意笑容,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瞧瞧!相爷这是借着药膳之名,想要见你呢。这台阶递得多好。”
她转回明妩身边,语重心长地道。
“阿妩啊,这回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精心准备,拿出十二分的小意温柔来,定要讨得相爷欢心。莫要再犯傻了。”
“母亲怎知,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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