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郭分为长安万年两县,取“长安万年”之意,以壮丽的朱雀大街为界,东边是万年县,西边是长安县。
为迎接天子,长安令和万年令提前许久用黄土铺路、清水洒道,满街都用彩灯绢帛妆点,辉煌灿烂。
但是天子、妃嫔还有皇子皇孙并没有出现在大街上,他们从南内兴庆宫,经由封闭的夹城,直接到了芙蓉园上的紫云楼。
李家人熬过了寒冬,对这个到来的佳节很是欣喜。
最重要的是,早春二月的科举考试中,李丛终于收了心性,认真考试,一下考中了进士。
在上巳节那日,新科进士们将齐聚杏园,吟诗作曲,李丛自然也去。
李丛安排家中仆从准备游曲水,得空来到妹妹李桑桑的院子里。
“桑桑,正是好时节,出去散步一回,你身子不好,总在屋里闷坏了。”
李桑桑摇头,雪白的脸上有些灰暗,她勉强笑笑说:“阿兄是知道的,我一向不爱出门。”
李丛的笑有些凝固,语气沉沉:“小时候……”他忽地顿住。
李桑桑根本没有想到别的事,她只知道高氏皇族爱游玩,若是不小心碰上了高桓,她不能想象,高桓又会怎样折辱她。
李丛在她屋里站了一会儿,看李桑桑没有松口的意思,也没有逼迫她,嘱咐她照顾好身子,就走了出来。
李桑桑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天,李桑桑去向李年请安。
还没有走近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隐约的争吵声。
其实算不得争吵,因为李丛的声音很是冷静克制,相对而言,与他争辩的吴姨娘就显得尖利起来。
李桑桑走了过去,有些惶惶地抓住了李丛的袖子:“阿兄……”
李丛低头看了一眼李桑桑抓住他袖子的手。
就是这一空当,吴姨娘抓紧时间争吵:“趁着老爷生病,你就想当我的主?我说要去便要去。”
李丛皱眉,他从来是春风般的一个人,这时候像是被激起了性子,说话也语带机锋起来:“吴姨娘,太子殿下病了,不会出宫,这次你去也见不到他。”
李桑桑愣了一下,吴姨娘也像是被踩到了脚一般,脸色难堪。
吴姨娘一直以来,就期待着女儿李蓁蓁能够顺利嫁进东宫,对着高桓也是百般讨好。
寻常人家的侍妾根本没有见到太子的殊荣,可是李家不一样,李年的正经娘子闭门不出,外出交际的却是吴姨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蓁蓁,吴姨娘这样破格,却没有多少人当面给她难看。
李丛这一番话,正好把吴姨娘狐假虎威的心思点了出来,她又因为姨娘的身份自己耿耿于怀,一下子被戳到了痛处。
她的脸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忽然看到了李桑桑躲在李丛的身边,楚楚可怜,一下子把矛头对准了李桑桑。
她哼道:“我不去,三娘子不愿意去。老爷出狱后,人人都来看李家笑话,李家女眷在上巳节都不敢露面,果真是过街老鼠喽,照我看,往后谁还敢来李家求娶,只怕三娘子的婚事,还不如我家二娘子。”
正在吴姨娘抱着胳膊瞧笑话的时候,李桑桑忽然出声。
“我去。”
吴姨娘皱眉看李桑桑。
李丛有些担心地抓住了李桑桑的手腕。
也不是非去不可,吴氏那一番气话实在不必听进去。
李桑桑对着兄长摇摇头微笑。
既然高桓不去,她有什么可怕的。
吴姨娘坐下来,气没有撒出来,被堵回去了,她心里堵,坐下来喝了口茶水。
里间,侍女让李桑桑进去见李年。
李年半躺在床上,听到婢女说李桑桑想要去游曲水,惊讶了一下:“真想出去玩?”
他看着小女儿的脸渐渐变红,似乎有些不安,忍不住笑了,然后摸了摸李桑桑的头。
李年看着李桑桑小心谨慎的样子,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的两个女儿中,李蓁蓁活泼,李桑桑内秀。
李年是南琅琊郡人,考取功名后到了长安做官,妻子王氏和母亲连同儿子李丛,女儿李桑桑一同留在老家南琅琊郡,只带着一个妾室吴氏服侍,吴氏的女儿李蓁蓁于是同样留在了长安。
想到李桑桑和王氏,李年的眼中有些黯然。
李年拍了拍李桑桑的肩:“去吧,不要拘束了自己,好好玩去。”
李桑桑抿嘴一笑,规规矩矩按着裙子起身告别。
正是上巳节的那天,缭乱春光无处不在,杨柳枝上一缕一缕的游丝在空中飘荡。
倏地,骑马的少年中有一阵骚动。
这骚动是暗暗的,不过是有人翘首以待,有人整了整衣裳,沿着淡青色的路往上望去,那里一架油碧车缓缓而至。
众少年郎心中隐隐有了期待。
曲江沿岸早已有娘子们带着漫天黄沙飞舞而来,她们穿着胡装,是时髦的打扮,飒爽英姿。
这美是生机勃勃的,不过在长安少年看来,这美是随处可见的,于是便不稀奇。
他们期待的是另一种婉约的,朦胧的,似有还无的迤逗。
那承载着他们无限期待的油碧车终于停了下来,从中走出来一个小娘子,她一手扶着婢女的手,婷婷袅袅地现了身。
李桑桑遮掩得严严实实,她名动长安的美貌又一次被隐藏在长长的幂篱垂纱下。
曲江池畔,各家的妇人娘子们早就派仆从布置好行障帷幕,她们大多喜爱红色,远远一看,一片灿烂红云。
李桑桑走近这片红云,忽然听见有人轻哼了一声。她顿了顿脚步,不知是不是听错了。
“我最看不惯她这股做作样子。”
说话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娘子,穿着红衣,长得清秀,眉目却有股戾气,她目光直直射过来,李桑桑于是明白,她说的正是自己。
李桑桑和她只有过几面之缘,晓得别人都唤她姚五娘。
李桑桑没来得及反应,正好在这个时候,众人的注意力忽然散了。
姚五娘仰着头往一边望过去,李桑桑不明所以,也一同望过去。
没有什么稀奇的,只看见了一匹白马,有小厮模样的人牵着它,那白马却有些桀骜不肯走。
李桑桑正在疑惑的时候,听见了姚五娘神色里多了些莫名的情愫,她说:“那是照夜白。”
很快另外几个小娘子露出了如出一辙的小女儿情态,问道:“真的来了?”
李桑桑心口一跳。
这是一匹洁白得近似发出银光的马,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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