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炜话锋一转，视线重新回到许翊年身上，那点虚假的缅怀消失了，“我在这行二十多年的经验告诉我，这么干净、完美、符合预期的数据曲线，大概率是精心修剪过的，不可能是真实的实验室记录。”
虽然张炜用了“精心修剪”这个词，而不是直接说“数据造假”，但听在许翊年耳中并没有区别。
怀疑摆上了台面。
许翊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但想起陈也柠说过，如果预审核没通过，公司根本就不会同意他们继续向FDA提交材料，于是许翊年不悦地皱着眉头忍了下来，没有立刻发作。
不过张炜还是看在了眼里。
他似乎挺满意自己达成的效果，微微侧头，再次看向陈也柠，语气变得意味深长，甚至带着一丝讥诮：“柠总，我说的这些，想必你一定是认同的吧？”
许翊年的目光从张炜脸上移开，落在一旁沉默良久的陈也柠身上。他看到陈也柠绷直了身体，脸上本就清冷的肤色此刻更显发白。
他不再等待。
“如果张委员对数据的生成过程存疑，”许翊年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切断了空气中那根紧绷的弦，“我可以提供所有必要的补充材料，来证明数据的真实性与合理性。这样可以吗？”
他的出声，像是一道屏障，瞬间隔开了大部分直射向陈也柠的压力。
张炜的目光缓缓移向许翊年，审视了他片刻，才简练地吐出两个字：“可以。”
许翊年迎着他的目光，想要确认得更具体：“关于补充材料，张委员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
张炜嘴角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没有。只要材料能说服我，证明它的真实性，就可以。”
“……”说了等于没说，将判断的标准完全握在了自己手里。许翊年心中了然，但没再纠缠：“好。我会尽快提交。”
说完，许翊年看了陈也柠一眼，见她状态依旧一般，代她把尾也收了：“我们先走了。”
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合拢，将那令人呼吸不畅的交锋暂时隔绝。
走廊里依旧光线明亮，空气流通，但方才那不见硝烟的短兵相接，仿佛在他们周身凝结了一层无形的隔膜。一时之间，转好的环境，也不能够穿透那层隔膜，让人的心情得到半分松缓。
一路无话，只有鞋跟敲击地板的清脆回响。
走到电梯间，许翊年伸手按了下行键。
两个人都像在思考着什么，各自沉默。
走出大楼以后，陈也柠径直往来时的方向走，被许翊年拽住了胳膊肘。
陈也柠回头看他，表情带着疑问。
许翊年：“一起去喝点东西。”
这个提议终于让陈也柠紧绷的神经松动了一瞬。
透口气，确实是她此刻需要的。
但压力像座大山矗立在那，也无法逃避太久。
陈也柠看了眼园区角落的自助贩卖机：“就那儿吧，随便喝点。”
“行。”
两人走到贩卖机前，各色饮料图标在玻璃后闪烁着。
许翊年站在机器前，问陈也柠：“你喝什么？”
陈也柠的视线在一排排果汁、咖啡和碳酸饮料上掠过，最终……
陈也柠犹豫片刻，抬起指尖，按下按钮。
“咔哒。”
一罐冰凉的啤酒从自动贩卖机口滚落出来。
许翊年微怔，就在这短暂的瞬间，陈也柠已经“噗嗤”拉开拉环，“咕嘟咕嘟”仰头灌下好大几口酒精。
看到原本笼罩在陈也柠眉宇间的阴云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放纵冲散了几分，许翊年唇角不自觉牵动，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笑，随后转身向后，背抵墙靠着，安静地等着陈也柠又喝了一大口后，才开口。
“你和张炜，”他问得直接，“又是什么仇什么怨？”
“不好意思啊。”陈也柠霎时间产生了应激反应，看了许翊年一眼，“你一定觉得和我这么一个到处和人结仇的人做同一个项目很麻烦。”
陈也柠虽然嘴上道歉，但带着一股辣椒劲。虽然突如其来地被呛了一声，许翊年依旧语气平和地说：“我没这个意思，也不是在怪你。”
陈也柠因为许翊年的语气稍稍冷静了下来，没那么呛了：“那你为什么要用又这个字？好像麻烦制造者总是我。”
许翊年看着挺不服气，或者说还有点伤心的陈也柠，向她道歉：“我的错。我下次用词注意。”
陈也柠倒竖起来的刺很快软了下来。
……
许翊年本来想“算了，跳过这个话题好了”，但是不行。
许翊年：“我需要了解一下你们之间的情况，才好判断我的补充材料要准备到什么程度，才有可能过关。”
陈也柠理解。
她仰头将瓶罐里剩下的酒全部灌下去后，对许翊年说：“我刚来公司的时候和张炜在一个组，我们都是赵聿明的手下。”
“当时我们一起在做一个叫PPP的项目。为了让那个项目更快地推向临床融资，赵聿明让张炜优化了动物实验的数据，剔除了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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