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出发,”牧归顺着他的话说道,心中却起了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是...现在?”
加班工作,天打雷劈。今夜晚归不得眠,明朝鸡鸣又催起,朝朝暮暮无止境,天见可怜,自个将自己劈裂开,碎片砸在牧归头顶,砸得头痛欲裂,身心俱疲。
美好的一天需要用良好的心态面对,子时睡丑时起的生活简直是噩梦,就是牛马也吃不消。
况且她已有几日不曾出摊,又错过若干新鲜家常八卦,风流轶事。
牧归抬眸,云遐正巧看向她,眼中光彩盛人,缀着几分笑意:“姑娘果然和在下交心。”
“说得不错,就是现在,就在此刻。此时乃吉时,时辰正好,恰逢贼人凯旋,易失防备。姑娘和在下一同出马,瓮中捉鳖,擒拿贼首可谓信手拈来。”
牧归缓缓眨眼:“可有外援?”
不祥的感觉愈发浓郁,牧归脑中出现这么一副画面:“不祥”同志化作人形,先是灌上一瓶烈酒,再攀上冰箱甩了外衣,赤膊红面,酒气冲天眼神迷离,狞笑着抓住脱下的衣物,空中甩动如风车,口中“桀桀桀”声不绝。
“不曾。两人足矣。”话音铿锵,其中透出的自信与傲气足以让平地刮起狂风。
牧归:...
孤单英雄和送死她还是分得清楚的。面前这人不可能不知道,却还是怂恿她,包藏祸心,满肚子黑水。
牧归掏了掏耳朵:“您过誉了。我自小拜入风仁大师门下,习得社恐大法。此法上限无尽,威力强大,只有一点不足。吾运功之时不得有旁人围观,围观者越少,威力越大,力可破千军。山上贼人众多,吾便无力,与一般民众无异。”
言下之意是不摇人就别叫上她,省得赔了性命又丢人。
“姑娘这般没信心?”云遐瞟了牧归一眼,激道。
“姑娘我夜观星象,这一行凶险万分,”牧归左手指天,信誓旦旦,“瞧见没?星辰闪烁皆为不祥。”
云遐抬头,乌云遮晦天暗不明,不见星光不见月。
他无奈一笑:“在下只好先行一步。有缘再会。”说着牵起小袄的手。
“这孩子,你准备将她安置在何处?”牧归流水般退后,来人却加快速度,往前一抓,抓住孩童的手腕。
“带她上山。”
“不成。”
一个孩子,纵然会些武功,也不该涉险狼窝。牧归对她一而再的小动作颇有成见,但不愿见到她横尸眼前。
更何况小袄作为关键证人之一,牧归还想多问些消息,因而她不能死,也不能被人带走。
这一走,谁知是不是像断线的风筝,离群的凫雁,一去不复返,再无音讯,消没在人海。
牧归扯住小袄衣角,一拉,孩童一个趔趄,却被另一股力量稳固住。
她盯着前方,声音覆上一层冰。
“松开。”
袖下有光一闪。
“她与我有约在先,这么走了,不合规矩。姑娘若不放心,不如一道跟来。”手下力道不减,云遐和她暗暗较劲。
“为何?”
“为你。”
这是她今天听过第三有趣的话。有趣得她都要仰天长啸。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了?”牧归嗤了一声,“没想到大人翩翩公子样,却没给姑娘我选择,您这公子的名头,名不副实。”
不是小袄,是她。此人的目的一开始就很明确。
牧归观察他反应的同时,他也在观察她。
激她,暗示她,怂恿她,引诱她一步步走入陷阱。
猜她不会丢下小袄,便用其当诱饵。
云遐但笑不语,狐狸似的眼睛眯起,露出几分得逞的笑意。
牧归顺势松开小袄,往后跳两步,足尖勾起刀柄,向上一使巧劲,刀顺势飞起,在空中转了两圈,被她接住,顺势在袖子上擦了擦。
刀体柔韧,长度和她的匕首相似,可贴肉藏于袖中。刃宽厚似缩小版的菜刀,牧归一弹,甲铁相撞,嗡鸣清冽。
小袄最开始去找“芸姐姐”,只怕找的非人,而是刀。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姐姐回不来了。
牧归想着,将刀一收,正欲询问是否可以出发,却见一块素白手帕,被一只玉色手掌托住,浮在半空中。
指甲略长于指尖,珠光色,末端似用上好的酥油保养过,不肖牧归记忆中的浑浊乳白,而是隐隐有些透明。据她所知,使刀剑的都不会留指甲,一是影响抓握,二是不合礼制。
牧归一愣,接着在袖子上抹干净了。帕子和托着它的手进退两难,停了一会,照原样叠好,被塞入袖囊。
牧归装作没看见,左顾右盼:“往哪走?我不认路,有劳云同志带路。”
云遐松开钳制,在牧归完全背过身的一瞬,在帕子上抹了抹。
...
紫凤山,相传景朝开国皇帝早年游历于此,一凤相迎,落于峰顶,吞吐紫色霞光,隐约呈帝王之象,帝大喜,命其紫凤。
时日变迁,景朝开国之景不再,西凉大月虎视眈眈,几经变迁,这段往事作云烟。现在被山匪占去,命名为紫风寨。
木制围栏上涂了不知名药物,显出诡异的黑光,路人看了都得大喝一声有毒。
透过围栏间隙,赤色焰火噼啪作响,灵巧地舞动身姿。一群赤膊大汉,虎背熊腰,肌肉虬结,正把着酒瓶,梗着脖子灌酒。他们背上晶莹油亮,汗水混合着泥水和油污,从脸颊滑落,落入如杂草般肆意生长的须发。
或是精致银色小刀,或是刀口卷曲的大刀,统统穿上肉块,沾了油污,被同样油腻发亮、生着黑色硬毛的手握住,在肉上游走、切割,送到嘴边,撕下一嘴汁液淋漓。
狰狞的丑恶的,罪恶的花滋长,催生出新的丑恶浊臭。
似乎过了今朝便无明日,他们放肆饮酒,尽情作乐,嬉笑尖嚷,酒水冲开脸上尘垢,身上火辣灼人。
一人嫌刀不够用,走到栅栏边,拾起斜靠着的矛,将上头的东西扯下,随意一丢。它骨嘟嘟滚起来,滚到牧归身前,隔着斑驳树影,对视。
须发全无,血泪已干,他生前没有得到优待,死后也没有。牧归看着他凹陷的两颊,面上的青黑斑块,默然。
“果真该死。”云遐在她边上低声道。
“是啊,”牧归视线重新回落到不远处的山贼身上,“真该死。”
这样的长矛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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