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Minutes”工作已经满十天了。
这十天对桑兮渺来说格外漫长。
首先,调整生物钟就是一个大坎,其次是要应付各类奇葩的顾客。
比如,来了店里,一对只点一杯最便宜的柠檬气泡水,腻歪、拍照,待了一个下午的年轻情侣。
还有喜怒难辨的老板。
尽管她怕惹他不快,一直有意躲着他,但她总感觉,只要他在店里,她的一举一动就被他监视着。
除了前几天她打翻咖啡,他第一时间上前,她有时好端端地干着活,他也要来横插一脚。
“搬不动就别搬了,免得把东西摔了。”
“端盘子小心点,注意看路。”
“你以后还是把口罩戴上。”
……
桑兮渺难免起疑,盛时是不是存心捉弄她。
搬东西、端盘子,她做得不好就算了,毕竟她除了画画,的确没什么擅长的,但是怎么又叫她戴口罩了?
保洁阿姨年纪比较大,其他都是男人,桑兮渺平时跟连迦走得更近,遇到事也是先问她。
连迦对此的解释是:“你有没有想过,时哥其实是关心你?”
桑兮渺茫然。
连迦说:“你换个角度想,他不是怕东西损坏,是怕你弄伤自己。”
“那他为什么不好好说?”桑兮渺没有轻易相信这个说辞,“不应该得让被关心的人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只能问他本人了。”连迦耸了下肩,“不过,我和东子认识他这么久,从没见他对哪个女孩上过心。”
桑兮渺脱口而出:“他是给子?”
她之前把路想窄了,也没人规定初恋、白月光得是异性啊。
连迦差点被口水呛住。
桑兮渺兀自说下去:“我认识的直男普遍没给子会打扮,时哥是不是,有点太潮了?”
面对如此刻板印象的评断,连迦竟也一时找不到话来回驳。
毕竟,盛时的确不像对女生有兴趣的样子……
之前来过很漂亮的女探店网红,连她一个女的都忍不住盯着人家看,偏偏盛时不为所动。
不对啊。
连迦随即发现漏洞。
那天下午,吴浩东不见桑兮渺,嚷嚷说,人跑哪儿偷懒去了,要打电话找她。
当然,这是演给盛时看的,不然扣工资的就是他。
盛时说:“她在楼上补觉,别吵她。”
虽然吴嫣嫣喜欢去二楼学习,因为够安静,有题目不会还可以留着问盛时,但她可不敢在盛时的床上睡觉。
听这句话的意思,还是他让的。
连迦最后没有和桑兮渺说盛时近期的异常。
戏,要在戏台子下看才精彩,她还是不要掺和到他们之间了。
-
之前吴浩东打赌输了,答应请所有人吃饭,这天中午得以成行。
吴浩东跟老人家长大的,受老一辈的思想影响,平日里十分节省,衣服来回就那么几套换着穿,除了喝点酒,也没别的兴趣爱好。
连迦订的是一家人均消费不算低的餐厅,他偏又不能耍赖皮。
想到钱包即将大出血,脸垮得不行。
连迦故意问他要不要再加点菜,他咬牙切齿:“我吃白米饭就行。”
“那也得给嫣嫣点吧,高三了,用脑多,得补补营养。”
吴浩东有理有据:“吃多了容易导致大脑供氧不足,更加不利于学习。”
盛时说:“想吃就点吧,账记我头上。”
吴浩东顿时笑逐颜开:“不愧是我时哥,真大气。”
连迦嘲道:“嫣嫣,你以后找男朋友务必睁大眼,千万别找你东子哥这么抠的。”
吴嫣嫣笑说:“放心,我肯定按时哥的标准找。”
吴浩东谄媚不已:“那咱也不能太贪心,不然就找不着了。”
盛时睨了睨他,“得了啊,别拍我马屁。”
吴浩东旁边是吴嫣嫣,而吴嫣嫣旁边又是桑兮渺,这一眼的眼风正好扫到她。
桑兮渺低着脑袋,不知道在餐巾纸上画什么,认真得连鬓边落下的发都没空勾到耳后。
桌子不是很大,盛时伸长手,在她面前敲了敲,“不点菜么?”
她没有半点反应。
盛时和服务员说:“所有菜里不要加香菜、鱼腥草、芹菜,再加一道石斛玉竹排骨汤,就这样吧。”
“好的。”
服务员退出包厢,顺便带上门。
吴浩东疑惑:“嗯?时哥,你以前不吃这些吗?你又啥时候喝养生汤了?”
他曾想,盛时之所以开一家日咖夜酒,就是因为自己就过着“早A晚C”的生活。
养生?听起来就跟他不沾边。
盛时曼声说:“突然改的口味,不行么。”
话音刚落,桑兮渺抬起头,“可以啊。”
吴浩东忍不住道:“可以什么可以,你听清我们说什么了吗?”
“……没有。”
盛时手握拳,抵在唇边,但眼角弯的弧度仍是将笑意泄露了。
连迦看看他,又瞅瞅桑兮渺。
啧啧,时哥哪是不对女生感兴趣啊,分明只是对“别的女生”不感兴趣。
她倾过身去看,“小渺,你画什么呀?”
“我梦里梦到的。”
一个男人坐在桌后,架着二郎腿,一只手搭在桌沿,另只手捧着本书,姿态闲适、放松。
连迦说:“看起来……有点像时哥欸。”
桑兮渺吓了一跳:“哈?”
“就是给人的感觉像。”
下一秒,连迦又推翻自己的猜想:“但是时哥不近视。”
桑兮渺没说的是,那是一副无镜片眼镜,是她给他戴上的,说要他当她的模特。
梦里她没来得及画,刚刚随手根据零散的记忆碎片画了个大概。
盛时朝她摊开手,是索要的意思。
桑兮渺递给他,在他接过去的那一刻,她无端的有点忐忑。
盛时审视了一会儿,说:“是挺像我的。”
桑兮渺随口说:“可能帅哥都有共通之处吧。”
盛时反问:“是吗?你梦里的是谁?你‘老公’?”
虽然她在网上老口嗨,喊“老公”“老婆”的,但现实中被人这么说还是无比社死,其威力不亚于用花里胡哨的名字当收件名,而被驿站的快递员喊出来。
桑兮渺忍着尴尬摇头:“不是,我也不知道是谁。”
盛时穷追不舍:“都说梦是现实的映照,既然不认识,你怎么知道帅不帅?”
“……”
她答不上来。
总不能说,那是她未来的男朋友吧。
盛时扬了扬纸巾:“可以送我么?”
桑兮渺绞尽脑汁想借口要回来:“时哥,那个……餐巾纸太简陋了,我回去给你再画一张吧。”
“既然我和它有缘分,我就要这张了。”
桑兮渺没法,只能让他拿走了,心里犯嘀咕: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
-
饭吃到一半,桑兮渺起身去洗手间。
没想到,返回时会碰到熟人。
“桑兮渺?真是你啊,好巧,你也在这里吃饭?”
叫她的是一个打扮时髦,妆容精致的女人。
桑兮渺迷惑地看着她。
“你不记得我啦?我还跟你做过同桌呢。哦,也正常,上大学之后我们就没见过了,你的思维又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在她的提示下,桑兮渺终于从久远的记忆废墟中刨出三个字,拼凑在一起:廖雨霏。
廖雨霏热络地攀着她的胳膊,“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好久没有听说你的消息了。”
桑兮渺不自然地抽出来,“没消息就说明我没结婚,没死,应该还算可以。”
廖雨霏勉强笑着:“你还跟高中时一个样。”
“嗯,确实。”
桑兮渺点点头,表情没什么波动,“还是像你说的,性格孤僻,不讨人喜。”
不记得人,但记得曾在洗手间听到她和别人描述,桑兮渺是怎样一个怪咖。
廖雨霏脸上的笑彻底凝固了。
有几分是因为她话说得难听,又有几分是因为被揭穿虚情假意,桑兮渺也懒得去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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