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洲视野中闯进一抹亮色,白绒里鹤氅下压着天青色的百迭裙,浅色云头履在身前站定。
他抬眼,来人隔着方桌同他见礼,盘髻只簪素钗,云鬓微湿,眼波如水。明明一脸病气,笑起来却无端让人想到雪后初霁,玉兰花开。
“你是砚山山主?”
宋寒枝颔首,见他眼中有审视之意,笑问:“大人也对我的身份存疑?”
越千洲冷笑,抖手将折子扔在桌上,“真的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活着离开这里的本事。”
他动作间带起一串锒铛声,腕上竟戴着镣铐,杯口粗细的锁链隐在衣下,垂手时被方桌遮挡,看不出异常。
宋寒枝不动声色地移开眼,开门见山道:“不敢欺瞒大人。在下乃砚山新任山主,此来是为本门师兄嵇甜之事。”说着从怀中摸出一纸文书呈递上前。见他冷脸不接,只好端正置于桌上。
“这是中山堂堂主亲书证词。去年初春时,师兄便已托中山堂求购鸣仙草。此物难得,遍寻海外终得一株。师兄得信前往取物,却被告知已被大人捷足先登,这才一时不忿,冒犯了大人。他鲁莽无礼,实是不该,可他一心只在求药,与北境案件断无关联,还望大人明察。”
越千洲看也不看,将那张证书抓成一团扔在她脚边,反从折子里翻出一纸拍在桌上,“你不妨看看你师兄自己写的供词。”
给他看的只是抄白,本也无关紧要。宋寒枝没有动气,嘴里应了声,走近要拿供状,两根修长的手指却压在上面不动。
越千洲下巴微扬,喜怒不明地看着她。
宋寒枝微愣,这才看清这人剑眉凌冽,艳丽的丹凤眼里缀着两颗冰裂纹青瓷似的眸子,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不由得俯下腰凑近了些。
白净的下颌蓦地贴近,携来淡淡的木香,越千洲漠然睨她一眼,身体略微后仰。她嘴角扬起极浅的一点弧度,垂下眼,歪头看起桌上的供词来。
她的脸悬在纸上不足一尺,越千洲甚至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鼻息拂过手背,一时眉头微蹙,抽回手。
宋寒枝面色不动,拿着供状调转方向细看,只片刻就将其放了回去。
里面无非是嵇甜承认与人勾结,暗杀人犯的说词。
她绝口不提内容,只道:“大人,签押之处并非师兄字迹,想来这份供词尚需核验。”
“你想让谁核验?”
越千洲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吐出个名字来,“吴极?”
他手指在供状上敲了下,“我说他昨日怎的忽然问起这个案子来,原是宋平章公的面子。”
宋寒枝垂眸,“大人言重了。”
越千洲懒得再兜圈子,倏然站起身,窗边漏进来的光霎时被挡住大半,“他宋明的面子在我这儿卖不上价,你今日却能进来,可知为何?”
宋寒枝长叹了口气,“原先确实不知,但见到大人之后,也能猜到一二。”
在看到这人脸上的毒斑时,她便恍然,原来这案子是出请君入瓮的戏。
他故意抢鸣仙草,是等着嵇甜送上门做筹码,想引师父下山为他解毒。
“脑子倒是好使。”越千洲宽肩一抖,黑色大氅滑落榻上,绕开方桌向她走来。铅白色的直裰贴着胸腰起伏,走动时衣摆飘动,脚上铁链在地面滚动擦出哗啦声。
“如何?这笔生意,山主可接得住?”他走近了,居高临下道。
宋寒枝苦笑,“大人,噬魂蛊乃蛊神教镇教之宝。我若说能解,只怕卫流觞不日就要杀上我砚山了。”
越千洲奇道:“砚山何时怕起蛊神教来了?”
宋寒枝叹气,“大人有所不知,我们砚山老弱病残,素来没有不怕的。”
听见“老弱病残”四字,越千洲不由得眉眼上扬。别的不说,嵇甜刀榜榜首的名头总不会是假的。
他有些好奇,问:“嵇甜呢?”
“他呀……”宋寒枝手指在脑袋边上划了两圈,煞有其事道:“残。”
越千洲哼笑,“如此说来,你是不想要他的命了?”
宋寒枝无奈。
噬魂蛊毒,万蛊相噬,三十年方炼一滴。蛊神教内应也不会超过三滴。
不知是何方神圣,竟真搞到一滴,用在了这人身上。
就这样他都没死,实在是匪夷所思。
“大人勿动,容我查探一番。”
宋寒枝上前两步,抬手点上他眉心。
越千洲垂眼,看她像是在辨证,忍着没有动弹,不料那手很快移开,指尖向下竟按向他颈项。
“放肆!”越千洲猝然冷脸,一扼住她的手腕。
“嘶~”宋寒枝被他捏得一颤,一口冷气呛进喉咙,又剧烈咳嗽起来。她偏过头以帕捂嘴,没一会儿就咳得脸上潮红,直不起身了。
越千洲看得蹙眉,松开了她。
宋寒枝呼吸略微急促,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个玉瓶,抖手倒了颗药服下。
旁边递来杯热茶,她接过灌了两口,许久才缓过劲儿,将杯子放回桌上,眼泪花花道:“谢过大人。”
越千洲抱臂靠在方桌另一侧,盯了她半晌,忽然道:“原来那株鸣仙草是为你寻的。”
“是。”宋寒枝有些乏力地扶倚着方桌,虚弱笑道:“所以若有可能,也盼大人能割爱,将药卖与在下。”
“没可能。”越千洲斩钉截铁道。
“不妨先同你讲清楚。我差人取鸣仙草是因为宫中有需,算计嵇甜不过顺手为之。东西已不在我手中。”
他说着走回软塌,傲然倚着凭几道:“若你因此不想为我解毒,那也请便。”
嵇甜的命在他手里握着,“请便”自是空话。
若她没占着个相府千金的名头,说不得今日连她也是来得走不得。
宋寒枝暗暗腹诽,只道:“大人体内毒性不稳,所以才需自缚手脚,以防失控伤人。我虽一时解不了这毒,但为你压制一年半载却并非难事。”
越千洲眉眼微动。
看他似是有意,宋寒枝靠近他,挽起衣袖道:“在下需得摸穴探脉,若有冒犯,还请大人见谅。”她雪白的右腕上一圈红色指痕,隐现浮肿。
越千洲没吭声,只坐直了几分。
宋寒枝按住他肩头将他推回去,“靠着无妨……抬头。”她倾身扶住他下颌,手指按上颈部廉泉穴,揉弄两下又从水突下滑至天突穴。
柔软的手微凉,在领口按动时有些发痒,越千洲喉结攒动,不自然地别过脸。他刚一动,颈部忽地刺痛,从皮下弹出一根银针。
“听闻夜枭八卫里章粒擅毒,这是他的手法吧?”
宋寒枝将乌红色的银针裹在手帕里,放在一旁,“他以毒攻毒的法子凶险,一旦你动用内力,两种毒的平衡就会被打破,银针会在你经脉中窜行。”
“但我的法子可保你一年无虞。”她盯着越千洲的眼睛,自得一笑,“还可动用内力,至少三成。”
“如何?这个价,大人觉得够我赎人吗?”她嘴里问着,手指却片刻不停,从越千洲肩臂按过,指尖劲气迸发,很快逼出几根毒针来。
她先斩后奏,越千洲体内毒性已然失衡,经脉中好似千万刀片刮过。他扶着凭几的手青筋暴起,身体发颤却没有动弹,呼吸粗重道:“我若说不够呢?你要停手看戏不成?”
宋寒枝笑道:“怎敢?”她指尖内息一震,拂手捻出最后两根毒针。
越千洲双目充血,神情阴鸷地垂着头,满头大汗,手下凭几开裂。骇人的内力失控外溢,屋内狂风卷过,杂物噼里啪啦砸了一地,纸张漫天飞舞,转眼一片狼藉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