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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宿夜星辰(三)

小说:

江山为聘

作者:

六指兰花

分类:

穿越架空

沈提灯睁开双眼,商驻衡站在她面前,随后坐在龙椅上,笑得很凉薄,偌大的紧宸殿上跪着她一人,她已经跪了有两个时辰,双膝已经发麻发痛,奈何他毫不动容,墨靴两侧金线纹案,黑袍之上五爪金龙怒气勃然,他与她本就不是一路人,他会在心底瞧不起她么?

罗廷咳了一声,尽力稳住自己的声音。

“陛下,夜深了,奴才陪沈姑娘耗,龙体为重啊。”

商驻衡没有反应,罗廷的脊背冒出无比可怕的寒意,也忙不禁了声。当今天子弑父杀式兄,刚执救时杀掉的大臣就不下百,还都是重臣,暴戾之声民怨沸腾,自己在御前伺侯的这几年,连遗书都写好了。

商驻衡走下来,凝视着沈提灯,沈提灯垂眸不敢看他,同时怨恨于他拘禁了自己的自由。

“伸出手。”

如冰一样的声音,没有半分情绪。

“啊!”

沈提灯骤然脸色刷白,惨叫了一声,猛地抽回了双手,缩起身子,头颅死死抵在地上,咬牙倒气。他手上握着把戒尺,那戒尺有两指阔,长有六七寸,通身由竹枝削成,既硬且韧,抽打人时b面的倒刺会疼得人噬骨钻心。

“不准躲。”

他呵斥她的求生之态。

沈提灯闭目将蜷缩的手掌再度打开,迎上前去,换了他的第二下板子,于是旧创复新伤,手里的触觉掀起了铺天盖地的痛楚,由十指蔓延周身,令她不可抑制地战栗起来。

伤不及筋骨,却挨不住摧折,她攒眉含泪地望着自己的手,彼时觉得右手痛一些,将右手往下躲一躲,如此左手又多挨几分痛楚,又去顾及左手,高高低低,做出许多忸怩的姿态来,商驻衡看在眼里,觉得又可气又可笑。

“卑贱!”

沈提灯急喘几下,呜呜咽咽说不出话,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不住地抽噎,鼻头哭得泛红,未几又狼狈地淌了满脸泪,掌心牵扯十根手指痛得抽搐,仍将双手端着,只望着他,执拗地不吱声,却又因实在胆怯已将手掌微微合起,锵然一声,不同之前落在皮肉上的音色,端端正正打在她蜷曲的指头上。

“啊!”

她被激怒了,“我不是你的奴婢!”他再落下一尺:“整个天下都是朕的,你还没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那你干脆让我去死好了!”她喊完这句话,眼泪却扑簌扑簌汹涌而出。

他牵唇笑了笑:“蛮荒里出来的东西,反剩不多的也就是这点傲气。”

他终于扔下戒尺:“丢去西苑,从此你就是那里的粗使作役。”

沈提灯收拾起自己平日里在紫宸殿的东西,箭伤未好,手上又是刺痛,委屈极了。罗廷看着这位姑娘,虽是不适应,却也没有惶恐,刚才在紫宸殿里与皇帝对峙的傲气似乎被碾碎在了苍白中,除了伤郁,再也瞧不出别的。

他倒真没瞧过这样的姑娘,金贵的出身,却是在污泥中养出来的,就像是一朵娇花,硬生生给风霜浇灌成了草,讲真的,他还挺欣赏这样有韧劲的姑娘,要知道多少人为了权势与富贵拜倒在了皇权下,他们伏下脊骨,敛下尊严,在主子们的践踏中与他们同样苦命人中的泪中往上爬,往往成就了一个稍微厉害的奴才,他的脚下是无数被埋在紫禁城中的卑贱灵魂。但讲真的,他又多少觉得这姑娘不知好歹,恩宠送到她面前,她竟又不稀得要,她在执拗什么,皇帝能做到这份上,不杀了她,已经是很好的了,千千万万个女人,也并不是非她一个,她合该抓住机会,这样的举动未免过于年少轻狂。

“姑娘啊,咱家说你还是与陛下低个头,咱家伺候陛下好几年,若有姑娘这种情况的,早就拖出去处置了,哪还有命与陛下置气,林首辅年事已高,姑娘将来总归是要找夫家的不是,要咱家说,天底下的男人都一个样,没有什么专情的,那姑娘还不如服侍紫宸殿的那位,也少受些苦啊,西苑那里可不是人待的地方,姑娘进去哪里受得了,姑娘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怎好将自己浪费在那种地方,咱家虽知姑娘是从昔日子里过来的,但到了如今有救陛下的一功修身,陛下又得以看重姑娘,姑娘应该灵活些,享享福份才是,待在陛下身边不比西苑的日子快活?”

沈提灯抬头望向青灰色的天空,是啊,她在这里算得了什么?指望谁来明白体谅她的坚持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是觉得她在自作自受。偌大的紫禁城拢住了所有人最真挚的情感,只剩作了一具皮肉,可她无非是追寻宫外的那点自由,她可以在塞外跑马,她还会点医术,可以为别人免费诊病,那样很有成就感,可在这里,她只能掩住所有他认为不体面的事儿,伏下身子讨欢。

“罗公公,您的话奴婢明白,您就当奴婢是个傻的人,奴婢没有那个命。”腿上遇寒阵痛,她走得有些吃力,可她却是一步也没停。

后半夜细雪新下,紫宸殿里仍燃着琉璃灯,在烛灯之下,商驻衡端坐在书案前,却没有像往归一样批阅奏折,案上的奏折杂乱地推放着,他也不去管。他目视莹莹烛火,可思绪却已经不知游荡至何方了。

商驻衡始终心神不宁,什么事也做不下去,只能任自己在这殿内神游四方。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这些事,这么多年来明争暗斗的深宫生活,早将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一直以来,但凡与他无关的事情,他绝对是袖手旁观,就连碰都不会去碰。沈提灯这个名字还有与这个名字有关的一切,他也应该早就淡忘,甚至不再去面对。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去做了这些事?为什么一碰到沈提灯,自己就方寸大乱?

为何?为何!

可任凭他想得再久,也想不出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又或者,他内心深处就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承认。

……

跨入西苑宫门的这一刻,沈提灯回头,静静看了看朱门外的青天,但是没有如往常一样冷,反而温润明朗了些,沈提灯撤回目光,整理身上的青衫,默默跟随着同侪进入了朱红色的深墙,她大病初愈,脸上仍然苍白得没有血色,因为得罪了皇帝,所以也没有人敢与她说话,她时常为此感到孤独。

在别人眼里,她一定非常不知天高地厚,过了几天,宫人都察觉到此人不过与她们一般无二,她们尚且不知她为林甫仪之女,只知曾遭过陛下的厌弃,没入奴籍。沈提灯洗了把脸,水面上映出的客颜都是碾碎过后的苍白,西苑里的人,除了下等宫女便是新来的小太监,这里就是全紫禁城中最低贱的地方,白日里在内务府里劳作,晚上就在庑房里草草安置,唯一的消遣便是谈论宫闱中的事儿,唯独她们从不谈论皇帝。

掌事的尚仪姑姑言氏是个年过三十的女人,言芜姑姑的祖父是沧州土司,后来被人告发私蓄狼兵图谋不轨,本来土司可以私养狼兵,但是与谋反联系在一起,就是大逆不道了。于是,言芜的祖父被投进监狱,不久瘐死狱中,她的祖母申冤无望气死了。那个人则继任了沧州土司。言芜的父亲,被充军到偏远的烟瘴之地,在那里娶了一个蛮人姑娘,生下哥哥、她和妹妹,由于是罪人后代,她和妹妹在幼年时,便被发配到皇宫做了宫娥,哥哥则留在父亲身边。那一年她不过十岁,而她妹妹却死在了赶京的路上。

听宫人说她当初和永安帝有过旧情,不过这等风流韵事,放到现在也无从考据了,但言氏的能力还是有目共睹的,宫中的人没有不信服的。

过午以后她专门来寻沈提灯,将皮弁服交给沈提灯,“随我到文华殿送趟衣服去。”明天的经筵会讲,地点在文华殿,皇帝沐浴斋戒后要换上皮弁服,向九圣、周公与孔圣的神位进行尊告礼。

皮弁服相对冕服低了一个档次,进贤冠、绛纱袍、革带、玉佩、白袜、黑履,都是尚服局制好的,谁也不敢出了差错,向文华殿进服,向来是内务府的活,所以内务府也紧盯了尚服局的动作。进贤冠是白鹿皮制作的,白色的鹿皮有些浅黄色的绒毛,远远看过去散发着淡黄的色调,比一般金线看上去更柔和,却又庄严,进贤冠用黑纱制作,帽子前后有十二道褶,每道褶上镶嵌了贵重的玉石,巧为天工。沈提灯有些不想见到商驻衡,于是拒绝道:“姑姑,您找别人好了,我身体不适,若是冲撞到陛下就是罪过了。”

尚仪姑姑平时心善,若沈提灯放在前几日这么一说,她便不会让她再送了,可是今天她却指定要沈提灯送,别人都不允。宫门下过钱粮和宵禁时间一过,宫人侍守便开始拎着宫灯到处巡视,沈提灯来到紫宸殿,正要将皮弁服交给言氏,她却不肯如往常一般接了送进去:“你送进去,我在外面等。”

沈提灯忍着耐性进去,因为旧伤都还在,皮弃服又重,现在她是感觉伤口被再次撕裂。

“陛下,膳齐。”

大太监罗廷向站在窗前前发愣的商驻衡跪禀,洋漆花膳桌上已经摆好三十多个珐琅质、银质及瓷质的盘、碟、碗。两名摆膳太监一左一右地站着,前面还有四个紫宸殿当值太监垂手恭候。商驻衡入座后,摆膳太监便把一品一品的菜碗菜盘的银盖打开,请他过目。看见商驻衡用眼瞧哪品菜,罗廷就得赶紧拿它往皇上跟前挪。商驻衡此时毫无胃口,连眼皮都不抬。

罗廷乖巧地走过来,用眼色支开了摆膳太监,笑道:“陛下批本批了两个时辰,怎么也得进点膳。”他看着满桌的菜,点着数地说:“陛下往这儿瞧,这一品燕窝丝鲜美无比;这一品燕窝冬笋肥鸡热锅,热腾腾的,可是膳房精心炖了三个时辰,攒盘里烧狍肉、锅塌鸡丝都是在北地有名的菜,黄碗里芽韭炒鹿脯丝红黄相间,可是太庙的供献。”

梁尚安站在一旁,猜测皇帝的心思。

刑部尚书梁尚安思维活跃,哪怕是皇帝问的几句兴起的话,他都可以滴水不漏地答出来。“朕已将《资治通鉴》阅过两遍,顺便也翻看了二十一史和《明实录》,帝王以德化民,以刑辅治,法司用刑务求平允方能上合天意,下得人心,先帝时江南五旧姓谋反,自国初以来延绵十年,株连极广,至今未结,究竟是实是虚?是实,刑部应拿出证据;是虚,诬告者就该反坐。岂能成一积案,十数年不清?初时由顺承王处置,归刑部办理时大局已定,虽曾有人提出疑议,但不得结果。永安八年后,顺承楚王兼理刑部,一切惟命是听。顺承王乃国家重臣,事务繁多,实在无暇细细查阅案情,认定是实。尚书侍郎皆相随画诺,不敢异议。如今你是刑部尚书,你说为什么不肯查疑平刑?”

梁尚安立刻跪地免冠叩头,奏道:“恕奴才之罪,江南旧五姓谋反案,立于顺承王,永安九年顺承王谢世,顺承王世子屏子羽其时仍兼刑部,自然不敢翻案。刑部处理重案,往往尚书、侍郎商榷未定,王爷所差司员已持王爷拟定奏本邀各官画押,当时谁敢不遵?皇上恕奴才妄言之罪,以奴才所见,亲王名望高贵,可使他们为大将军、为议政王,却不可使他们兼六部部务。”梁尚安的话戛然而止,仿佛没有说完,仔细想想,该说的都说了。

商驻衡的面色反倒平静了,眼睛依然闪闪发亮,那是另一种兴奋的光芒,梁尚安说到他心里去了。

“行,那朕给你机会,目前将这些办清楚,如今许告之风大起,朕要你事事严谨,不要落人口舌,明白么?”商驻衡摆了摆手。

梁尚安走后,商驻衡才道:“出来,躲什么?”

沈提灯这才走出来,将衣服递给一旁的小太监:“陛下,奴婢来送明天听讲筵经的衣服。”

“走路怎么了?”他目光沉了沉。

沈提灯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她忙道:“不过是前日摔了一跤。”

商驻衡冷笑道:你不肯说朕便算你欺君。”沈提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奴才们的事谁会在皇帝面前说那么清楚,况且也没有关心,如今他这是闹哪出?

“前几日奴婢与西苑宫女因为西苑活移,将裕太妃的衣裳晚送了些,宋公公责罚了奴婢二十板子。”至于另外那位明秋宫女,是宋公公对食,她便没有受罚,其实这种事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宋公公不过是要拍手子的马屁,宫里人不都习惯捧高踩底,为了生存而已,也能理解。“不过,后面宋公公让奴婢休息了几天,还送了许多伤药。”

商驻衡冷笑道:“还好意思说,那是你活该。”

沈提灯吐出一口气:“是,奴婢知道。”

商驻衡见她这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心里实在不太舒坦,把杯中的余酒喝尽:“罗廷,你先退下去。”沈提灯见状正想跟罗廷一起退下去,罗廷见状要吓坏了:“别介,姑娘先留脚步,皇上是要你伺膳呢。”

沈提灯心道废话,当然是知道他要我伺膳我才走的啊!罗廷一走,紫宸殿此刻就剩她与商驻衡两个人了,气氛实在是…很尴尬。

“朕见你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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