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顺着梧桐枝桠往街面上淌,新抽的嫩芽裹着层淡绿的绒,指尖一碰软得像浸了三月的温水,一捻能掐出嫩汁来;
那触感跟笑笑刚冒头的指甲盖一模一样,透着股能掐出水的嫩,连阳光落在芽尖上,都要软趴趴地折个弯,洒在地上成了碎金似的光斑,踩上去能听见“沙沙”的轻响,是碎叶被鞋底碾过的声儿。
九十年代的县城还没被高楼撑得憋气,街边老房子歪着灰瓦檐,青瓦缝里还嵌着去年的枯草,风一吹就晃悠悠,偶尔掉根草屑在路过姑娘的辫梢上;
晾衣绳从这家窗台牵到那家墙头,挂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被褥,被风鼓得像小帆,绳上夹着的旧衣夹“咔嗒咔嗒”晃,蹭得绳子轻响,连被褥上的肥皂味都跟着飘,混着墙根下野蔷薇的淡香。
早点摊的蒸笼冒着裹香的白气,把张叔的脸熏得发红,他的吆喝声裹着葱花味飘出半条街:
“油条豆浆嘞——刚出锅的!咸浆加辣油不?”
几个老头蹲在梧桐树下的青石墩上下棋,竹编棋盘被磨得发亮,棋子落下去“啪嗒”一声脆响,混着芽尖蹭风的“沙沙”声,把春日的暖烘得扎扎实实,连蹲在旁边看棋的大黄狗,都眯着眼打了个带暖意的哈欠,尾巴扫过地面的碎叶,扫出道浅浅的痕。
阳光透过叶片缝隙筛进“笑笑宝贝屋”,在扫得发亮的水泥地上织出斑驳碎金;
有的落在蓝白相间的橡皮盒上,让盒面小熊图案泛着暖光,连小熊的黑纽扣都像沾了阳光,摸上去温温的;
有的绕在浅粉色童装的衣架上,把棉布的纹路照得清清楚楚,伸手一摸,棉线软得能裹住指尖,还带着点刚拆包的棉絮香;
还有几缕落在柜台的玻璃罐上,罐里笑笑攒的玻璃弹珠折射出细碎的光,转着圈儿晃,偶尔撞在罐壁上“叮”一声轻响。
店里木墙上贴满笑笑的画,歪歪扭扭的小太阳用红蜡笔涂得冒了边,颜色浓得像要滴下来,旁边粘着颗彩纸折的小星星,边角卷得像小浪花,是笑笑用舌头舔了胶才粘住的,还能看见淡淡的口水印;
门楣上挂着串小铃铛,是林凡去年去市里进货时挑的,铜铃儿亮闪闪,磨得没有一点锈迹,客人推门时“叮铃”一响,像撒了把碎糖,连空气都甜得发暖。
张婶拎着竹编菜篮进来,篮底沾着新鲜的泥点,青椒蒂上还挂着小水珠,土豆滚圆得能在篮里打转,她指尖戳了戳货架上的白色童袜,指甲缝里还嵌着点青菜汁:
“凡子,上次买的这袜子真耐穿!我家妞妞洗了三回都没松口,袜底防滑纹还清清楚楚,再给我拿两双粉色的!”
林凡笑着递过去,指腹习惯性捏了捏袜口——确认弹性没松,针脚也没歪,才放心塞进张婶菜篮,还多拿了个小塑料袋,袋口是他特意捋平的:“婶,装两层,免得漏了沾灰。”
没了黑皮团伙的骚扰,店里的日子像上了正轨的钟,每声“滴答”都透着踏实。
王猛擦货架时会哼两句《垄上行》,跑调的调子裹着洗衣粉的皂角香,连擦货架的抹布都拧得半干,怕水渗进木头缝里胀坏板,擦到边角时还会用指甲抠一抠,把藏在缝里的灰都剔出来;
客人挑东西时能多聊两句家常,李姐捏着件黄色卫衣笑,指尖捏着卫衣的领口轻轻拽了拽,试看弹性:
“你家笑笑最近又长高了,上次见她还够不着这货架呢,现在踮脚都能勾着衣摆了!”
顺便问童装进货价,林凡也不藏着,指了指卫衣内侧的标签:
“这卫衣进价十八,卖二十五,就赚个进货跑腿的辛苦钱。”
连空气里的石灰味都淡了——之前隔壁修房子,粉尘总飘进来,落在童装领口上白花花一层,拍都拍不干净;
现在墙刷完了,取而代之的是新到童装的棉絮香,混着林凡早上喷的一点点花露水,是最便宜的薄荷味,清清爽爽的,闻着都舒心,连客人都说“你家店比别家好闻”。
可没人知道,林凡心里藏着片没平息的浪,夜里总在翻涌。
他总想起1年前在南方玩具厂的日子:
十二小时轮班,坐在流水线前拧玩具螺丝,手指被机器磨出的硬茧顺着指节纹路凸起,像长了层薄薄的老树皮;
指关节处的皮肤糙得像砂纸,连握筷子都有点发僵,夹菜时总打滑,米粒“嗒嗒”掉在满是划痕的搪瓷碗里;
过年舍不得回家,就把省下来的钱寄给老家的二姨,托她照看年幼的笑笑,寄完钱自己啃着五毛钱的泡面,热气把电视里春晚的热闹都罩得发虚;
眼泪砸在泡面桶的塑料沿上,溅起星点汤花,连火腿肠都没心思拆,那肠是厂里发的年终奖,他揣了半个月都没舍得吃;
更忘不了去年笑笑发烧到四十度,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得起皮,起了层细细的白屑,嘴里还嘟囔着“爸爸抱”;
他抱着孩子跑遍县城三家诊所,攥着口袋里仅有的三百多块,纸币被手汗浸得发潮,边角都软了,慌得手都在抖;
当时医生皱着眉翻了翻笑笑的眼皮,语气急:“再拖要烧出问题!”他硬着头皮跟医生讨价还价:“能不能先开点退烧药?我明天就凑钱来输液。”
那时候他就暗下决心,一定要攒一笔“救命钱”,再也不让孩子受那样的罪。
如今那笔“救命钱”就躺在抽屉的铁盒里:一本写满计划的笔记本,纸边翻得起了**,有的页脚还沾着橡皮屑——
是他去年蹲在店门口琢磨进货时,蹭到的铅笔灰,封皮上用胶带粘了道缝,是之前被笑笑撕坏的;
一张四万七千元的定期存折,封面银行logo褪成了浅灰,边角磨得发毛,连存折内页的缝都有点松,像被翻了无数遍,里面还夹着张笑笑三岁时的照片,照片边缘卷得厉害,是他总拿出来看磨的。
这钱是他攒了所有的家底:除了彩票意外的,都是自己做这些小生意赚的,他连烟酒都戒了,为了女儿笑笑,能省的都省了。
有开小店后每月抠出来的五十到一百块,进童装时多砍两块钱价,卖货时少赚五毛钱,积少成多,有时客人多给了一毛钱,他都要追出门还回去;
连笑笑每年的压岁钱都被他小心存了进去,去年笑笑收到一百二十块压岁钱,吵着要买会唱歌的芭比娃娃,眼睛亮晶晶的;
他哄着说“先存起来,等你生日再买”,后来生日只买了个三十块的普通娃娃,剩下的九十块还是进了存折,笑笑没闹,还把娃娃递给他:“爸爸存着给我买好吃的,娃娃我有就够了。”
他坐在床边时,指腹会反复蹭过存折上的数字,连“4”字浅勾的毛边、“7”字竖线末端那点磨损都摸得分明,像摸熟了自己掌纹里的苦,偶尔还会把存折贴在耳边,仿佛能听见钱存进去时的“咔嗒”声。
心里像架天平,两端的砝码沉甸甸的。左边是“安稳过日”的砝码——店里每月能赚三百多,好的时候到四百五,够买二十斤带皮猪肉(当时县城猪肉三块五一斤,二十斤正好七十块,够他和笑笑吃大半个月;
炖肉时还能加点土豆),够买五十斤新碾的大米(一块二一斤,五十斤六十块,能吃一个月,米里还带着新米的清香),够买两斤散装酱油(八毛钱一斤,装在玻璃罐里能吃俩月);
三斤盐(五毛钱一斤),还能让中午的炒青菜多放半勺油,油星子在锅里“滋滋”响,晚上的鸡蛋汤里卧两个蛋,黄澄澄的浮在汤面,而不是之前孤零零一个;
右边是“冒险向前”的秤砣——他总想起去市批发市场的场景:南方小厂的童装堆在摊位上,有的面料摸着手感糙得像砂纸,贴在胳膊上都扎人,还带着股刺鼻的化学味;
有的缝边歪歪扭扭,线头拖得老长,连剪都没剪,用手一扯就松;可经过批发商、零售商两道手,价格比出厂时翻了一倍。
上次他拿的一批牛仔裤,进价三十五,卖五十,结果有个客人洗了一次就掉色,把孩子的白T恤染得发蓝,像泼了盆墨水;
客人找上门来,脸涨得通红,他不仅退了五十块,还送了双十块的袜子赔笑脸——那五十块,是他和笑笑三天的伙食费,至今想起心里还疼得慌,夜里都能梦见那染蓝的T恤。
林凡的日常,全是藏在细节里的妥帖,像把日子缝进了棉布里,针脚细密。
每天清晨六点半,他准会推开店门,先给窗边的小盆栽浇水,那是笑笑去年在路边捡的多肉,叶子胖乎乎的,像小婴儿的手指,叶尖还带着点红。
他怕晒坏,特意放在散光的窗台上,浇水时只用小勺子,一次浇三勺,怕浇多了烂根,勺子是之前买奶粉送的,塑料柄都磨白了;
整理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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