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武帝国,京都雒城,明德门。
官道尽头。
两株古柏相对而立,树身粗壮需五人合抱,虬枝铁干于空中勾连,似鏖兵列阵,斧钺相接,严守帝都门扉。
入城百姓,乖顺地排成长龙,依次通过门仆检点,钻入城门巨口。
舒绵,则立于鏖兵肩头,藏身柏树叶华盖般的浓密阴影下,寒风呼啸,她双眼一眨不眨,直勾勾盯住远处城门,如同夜枭。
她正绞尽脑汁,思索入城之法。
从前,仗着轻功高妙,穿城越江不费吹灰之力,目之所及,心之所向,顷刻置身,何等的潇洒自在。
如今倒好,一座小小的雒城外郭城门,随随便便就截断去路,明知墨麟竭就在彼处,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愣是无从下手。
摔下邙山,实在伤得太重,又兼一个多月没日没夜地赶路,疗伤全凭采摘路边的野生草药,敷衍挨延至今,治好皮外伤已属万幸,内伤大半未愈,轻功也只恢复不到三成。
一丈八尺高的城墙,再加一重瓮城,凭舒绵目前的身手,可一息间爆发翻跃,却无法维持速度躲避守城官兵,贸然现身纯粹是自寻死路。
正常通行,则需州府签发的过所文书。文书上注明行者因何缘由,于某日前往该处,随行人员和所携物品均须一一列出,否则就是擅越门关的重罪。
舒绵自然拿不出过所文书,细究起来,她的藉账也许久未曾检换,说是个浮逸黑户都不为过,在官府那头,断断过不得明面。
关键她从未把官府放在眼里。一路上绕道不入城池,图的是节省时间,根本没想过入城要勘验文书的事儿,兀地一下被拦,整个人都懵了。
硬闯,绝对没好果子吃。
她已经站在柏树上近两个时辰,这期间,不乏人闯关。躲在马车底下、混在牲畜群里、伪装官吏扈从、冒用他人身份,五花八门的手段看得舒绵眼花缭乱,却无一不被城门卫当场发现,拖出来,就地捆了。
还有俩胆肥的,仗着武艺傍身,竟然青天白日地翻越瓮城,瞬间就被护城甲士射成刺猬。
到底是帝都城门,戒备森严,毫无破绽。
亲眼看见血糊糊的尸身拖拽出两条血痕,舒绵暗忖自己眼下实力尚不如他们,不禁瑟瑟一缩,裹在草灰色粗布男装里的小身子,颤颤地显出身形,纤瘦羸弱,丝毫不见往日骄矜。
再瞥到城墙根不知何故跪成一串的百姓,想起路上听来的传闻,舒绵真想仰天长啸——
难道传言属实,京城正为宸王大婚而戒严?
那么坊间盛传宸王萧允佑炼得一手好丹药,将用墨麟竭为皇帝炼丹也并非空穴来风了?舒绵隐约记得人们都说今日嫁入宸王府的南宫氏,似乎体弱多病。
南宫氏该不会把墨麟竭吃掉吧?
还有同她一样追寻墨麟竭踪迹的人,想必早就闻风而动。
墨麟竭还好端端的吗?不知道宸王府现在是不是已经闹翻天了。
舒绵心烦意乱,想到师父那日对她出手必定损耗精力极大,还任性不肯服药,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她赶回去。越想,越担忧烦躁,远处的城楼也越来越面目可憎。
轻功废了,手衣倒是厉害的凶器,又只能护身而不能保她入城门,思来想去,惟有一手易容术可作计较。
眼看日头西斜,天黑后城门封闭就真的无计可施,舒绵心痒难耐,恨不能抓个路人,打伤砸晕,扔进草丛,扒掉衣裳,搜罗文书,再改换容貌,冒名顶替入城。
造孽就造孽,下地狱就下地狱,她什么都不怕,就只管取墨麟竭,救师父。
可师父的教导言犹在耳:“莫作恶,天罚不足畏,心邪不可生,自损心性,虽悔无及。”
他老人家都这样说了,怎好罔顾无辜。舒绵心底戚戚哀叹,不安分的小手只能抠树皮泄愤,叼住小树枝咬得嘎吱响,恨不能插双翅膀扑棱过去。
恰在此时,城门口突然喧嚣,大队人马奔涌而出。
一前五后,共六名骑马护卫,皆长须,身穿浅绿色紧袖长袍,腰束墨带,脚蹬黑靴,腰斜挎剑,其中两人手持清道旗,纵马飞驰。
护卫之后,复有一头乳白色架辕牛,两名御者驾红轮黑厢的厌翟车,车后垂淡蓝帷帐,流苏翩飞,两侧各有骑马护卫,手持椭圆大团扇作,以作拱卫,后又紧跟挎箭囊、持旒旗的仪卫八人。
队伍浩浩荡荡,马蹄铿铿不歇,径直越过勘验符信的门仆,仿佛奔赴战场厮杀的将士,绝尘而去。
远远地,舒绵听见城门令高声跪送“乐安县主”,刚忍不住吐槽县主娘子出行仪仗竟堪比公主,僭越得不止一星半点,又看见开道仪卫撞飞来不及避让的行人,清道旗扫倒沿途百姓,受惊的驴车牲畜横冲直撞,城门前顿时鸡飞狗跳,尘烟翻滚。
众人四散奔逃,仓皇踉跄,连行李都顾不上,孩子们吓坏了,一晌哭开,哇哇哇传到舒绵耳中。
县主的车队却装聋作哑,若无其事奔向官道。
“专横跋扈也该有个限度。”舒绵吐掉苦涩的柏树枝,黑眼珠一转,脸上顿时有了颜色。
坑这种人,她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眼看车队接近,她攥一条枝桠滑下,躲在树干后面,算好时机猛地一抽一放。
“咔擦。”
树枝断裂。
树冠扑簌。
一时间,所以护卫都抬头察看,手警觉地伸向兵器。
舒绵瞄准空隙,使一招飞燕穿林,猫一般闪到车顶,迅速收紧衣衫,平铺身体,贴紧顶棚。
厌翟车顶装饰着五色雉羽,正好隐藏身形,舒绵又惊觉不妙,牛车速度极快,羽毛被风吹拂压低,她草灰色的身形忽隐忽现,随时都会暴露。
前后左右,护卫共有十八名之多,舒绵手心慢慢沁出细汗,万一闹起来,她可没把握能全身而退。
无奈她现在上了贼船,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屏息凝神,待体力恢复些再行下一步。
这样一来,车内动静被她听了个清清楚楚。
“……刁民,看见小姐仪仗也不知避让。”语速快,声量大,听称呼是个侍婢,还气呼呼的。
“不怪他们。”懒洋洋的女声响起,微微一嗤,上位者的倨傲随之溢出车厢,“皇帝表叔懒于朝政,庶民失了约束,敬畏之心也就荡然无存了。待我作了皇后,必叫他们知道,何谓贵贱有等,章服有别,位卑者当栗栗危惧,恪守本分。”
栗栗危惧,恪守本分?好大的口气。舒绵撇撇嘴,暗道:那也得你的皇帝表叔肯让你当皇后才行,可我怎么听说君武皇帝自心爱的皇后病逝,就遣散后宫,当起了鳏夫,以至于一把年纪也没有子嗣,小县主想当皇后也未免——
“皇上确实糊涂,要不怎么会看上南宫氏,还赐给殿下当正妃,白白抢了小姐的元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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