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清晨的街道还沾着露水，空气里带着淡淡的花香。
沈知锦拎着书袋，慢悠悠地往学堂走去。
身侧，宋瑶正兴致勃勃地跟她讲着昨夜在家听来的趣事，眉飞色舞，俨然一个小话本子。
沈知锦听得津津有味，这可是一手八卦！
就问，谁不爱八卦！
而她身后，宁归安安静静地跟着，步伐轻盈，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穿着一身半新的青布衣裳，这是沈知锦昨天特地喊人翻出来给他换上的。
虽然比他原来的破旧衣衫好了不少，但依旧显得单薄。
他个子不高，走在沈知锦身后，跟个影子一样，沉默又安静。
宋瑶回头看了宁归一眼，小声道：“他一直跟着你？”
“嗯。”
“你真收他当小跟班啦？”
沈知锦歪头想了想，笑了笑：“算是吧。”
宋瑶悄悄皱起眉：“可他是个男孩子啊，留在你身边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沈知锦漫不经心，“他才七岁。”
七岁，也才上一年级，况且，宁归很乖巧话少安静不惹事。
宋瑶被这句话噎了一下，想想也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能有什么问题？
但不知怎么的，她还是觉得有点古怪。
宁归一直没有插话，垂着眼，安静地听着她们说话，神色沉稳得不像个孩子。
快进学堂时，沈知锦脚步一顿，侧头看向他：“你就在外面等我，知道吗？”
宁归点点头，乖乖地停在门外，站到一群书童之中。
他站得笔直，双手垂在身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透过窗棂看向学堂内看向沈知锦。
学堂里，先生已经到了，学生们正陆续落座，朗朗书声渐渐响起。
宁归站在窗外，静静地望着那道身影。
她坐在第二排，身姿端正，神情认真。晨光从窗户洒进来，落在她乌黑的发上，泛着浅淡的微光。
她微微垂眸，目光落在课本上，唇瓣微抿，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沙漏滴完了，课业结束夫子走了，学堂里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收拾着书籍，有人兴奋地讨论刚才的课业，也有人抱怨先生布置的课业太多。
沈知锦刚收起笔，宁归小小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他步伐稳稳地走进来，熟练地走到她书桌边跪坐下，伸手拿起磨盘，细细地为她研墨。
“你怎么进来了？”沈知锦随口问。
宁归没抬头，语气平静：“磨墨。”
他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稳重，一股子正经书童的模样。
旁边的宋瑶看得有些惊讶：“哎？他还会磨墨啊？”
其实是沈知锦前几日刚学会磨墨，便兴致冲冲地教了宁归。
她不好意思：“我昨天教了一下。”
宋瑶张大嘴巴，总觉得这个小孩太聪明了点，但也没多想。
沈知锦看着他手中的动作，突然问：“你站在窗外，能听得清、看清吗？”
宁归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缓缓抬头，看向沈知锦。
她歪着头，神情漫不经心，像是在随口一问，但眼神里却透着一点特别的意味。
宁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能看清。”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极轻极淡的愉悦。
沈知锦扬了扬眉，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
宁归低下头，继续帮她收拾书桌动作缓慢而细致。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男孩稚嫩的侧脸上，他微微低着头，嘴角轻轻勾起。
没人知道，此刻的他，心中正溢满了一种名为满足的情绪。
他手指捏着纸角，动作极轻，像是小兽在细细舔舐自己的毛发，一丝不苟，生怕弄皱了书页。
墨香四溢，微微晕开在半干的宣纸上。
沈知锦正翻看着今日的课业，偶尔偏头看看宁归。
他安静地站在桌旁，袖子挽了挽，露出一截削瘦的手腕，指尖轻轻擦拭着砚台边沿的墨迹。
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如同一株耐心等待雨露的幼苗。
沈知锦看着他，前世在福利院就带过很多小孩子，很少有像他这样乖巧聪慧的！
她欣慰地笑了笑，心里生出一种微妙的满足感。
带这种小孩，果然很有成就感！
她心情极好，完全没注意到前桌的人已经回过头来。
苏临回过头来，目光落在砚台上。
少年衣着整洁，容貌端正，一双眼睛带着一点随性，又透着一股学堂里常见的书卷气。
“这墨……”他语气温和，微微偏头细细打量，笑着道，“磨得极好，浓淡适中，笔尖落下必定顺滑匀净。小小年纪，这么有耐性，是不是练过？还是经常写字？”
沈知锦一抬眼，便见苏临撑着桌案，略微偏头，正盯着她案上的砚台瞧。
苏临比她同岁，坐在她前头，是她外祖父那边的亲人，与她算得上表兄表妹的关系。
宁归手中的布巾微微一顿，指尖下意识地收紧。
他的目光从宣纸上抬起，落在苏临身上。
少年坐得笔直，衣襟熨帖，眼神温和而清澈，带着一股文人世家的从容，他看似随口一问，实则是个细致入微的人，观察入微，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宁归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苏临这人举止得体，像一座被雕琢得无可挑剔的玉石。
宁归的目光幽深，眼底浮现出一丝极深的情绪，落在苏临身上，但转瞬即逝，藏进了垂下的眼睫中。
苏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目，语气依旧温润，问道：“怎么了？是我说错话了？”
宁归垂眸，不动声色地掩去眼底的波澜，片刻后才轻声道：“不是。”
他顿了顿，似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随后抬起眼，语气平静地补充道：“是小姐教得好。”
沈知锦：“……”
她愣了一瞬，旋即瞪大了眼睛。
听听！
听听！！
这场面话说的！！！
这才多大年纪啊！就会说漂亮话了！
当了多年的社畜，这还未散去的本能让她得到了极大满足！
她嘴角上扬，差点没忍住当场给宁归鼓掌拍桌，她努力压抑住上扬的嘴角，端着架子轻咳一声，假装淡定：“嗯，是你自己学的好。”
脸上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已经彻底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苏临见状，目光微微一顿，随即轻轻一笑。
“这应是知锦妹妹教的不错了。”
他语气淡淡的，带着一点调侃，却不让人觉得咄咄逼人，反倒有一种温润如玉的从容。
沈知锦听出他话里的打趣，摆摆手。
宁归像是没有听见他们的话一般，只是专心地收拾着砚台和笔架，一副乖巧本分的样子。
沈知锦是真的高兴。
宁归静静地跪坐在书案旁，握紧了袖中的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袖口粗糙的布料。
苏临收回目光，转头朝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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