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前阵子陇西县主在马蹄下救了个孩子。”
“哎哟,当然听说了,这事儿闹得可不小,城里城外都传遍了。那孩子的父母为了感谢县主,还特意给县主抬了一头猪过去呢。”
“你猜怎么着?县主居然也笑呵呵地收下了。”
“可不是,县主不仅嫌弃,还给人家留足了面子,可真是个好人呐。”
“不止呢。”旁边一个挥着锄头的花奴,见她们说的热烈,忍不住搭腔,“听说那县主平日里也没什么架子,时常微服出门。最爱逛的就是茶馆戏楼。路见不平,还拔刀相助嘞。”
闻应祈原本斜倚在藤椅上,眯着眼晒太阳,听到这一句,慢悠悠睁开眼,好奇道。
“敢问这位好心的姑娘,陇西县主是何人?”
这一问,倒把花奴吓了一跳,她哪里料到这位‘金丝雀’主子会突然开口。受宠若惊之余,忙擦了擦手上的泥土,毕恭毕敬回道。
“陇西县主,就是贞元朝唯一一个异姓王——淮靖王曲向天,曲将军的掌上明珠。淮靖王是位大英雄,嫉恶如仇,护国有功。而他这位千金,也是继承了他的风骨,既聪慧又胆大,最难得的是平易近人,能跟寻常百姓打成一片。”
闻应祈听罢,不置可否。指尖轻点膝盖,眼睛又闭上了。
想来应是那花奴见他脾气好,又被困在这一方天地,几月不能出,动了恻隐之心,小心翼翼继续道。
“后日就是观莲节,上京的百姓都会在这一天泛舟赏荷,晚上还有放荷灯的活动呢。今年城里来了这么多人,想必会更加热闹。公子不如服个软,向那位主子讨个情面,让他带您出去看看?”
这句话倒让闻应祈睁开了眼。他愣了一瞬,随即哑然失笑,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位姑娘竟是以为,谢令仪多日不来,是对他生气了?
嗯,不过也说不准,有可能不是生气,而是厌弃。
算算日子,她也确实许久没来了。伤口未愈时,还记得每日过来。好了就彻底不见人影。
想到这,他不自觉将目光移向身旁那只打盹的黑猫上,忽然心头一阵气闷。
他抬手戳了戳猫脑袋,没好气低声道:“该不会是你把人家吓得太狠了?丑东西。”
黑猫被戳得一愣,迷茫抬起头,看了主人一眼,又懒洋洋翻了个身,把脑袋搁在前爪上继续睡。
闻应祈见状更气,懒得再看这只丑东西,径直起身,回屋‘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那响声震得黑猫皮肉抖三抖。
谢令仪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这幅震怒摔门的场景。她愣了一下,与院子里的花奴面面相觑。
“他怎么了?不想见到本公子?”
花奴们此时也有些尴尬,满腹心思地替他找补。
“公子只是……思念家人了。这不是快到观莲节了么?每年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出门赏莲看荷,大人不如也带公子去看看?”
说完,她又格外殷勤的补充了一句,“而且,不知为何,这几日,公子心情不太好呢,总是怏怏不乐的。”
谢令仪听罢,半天没言语。观莲节她自然是知道的,也曾与曲知意一同出游过。于她而言,这节日只是一群人扎堆看热闹,并无什么新奇。
不想闻应祈居然有兴趣。
“他跟你们说过,他想出去了?”谢令仪微微蹙眉,带着几分探究问,“他还说了什么?”
“那倒没有。”花奴连忙摇头。
“那你们怎么知道——”
她话未说完,就被屋内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可以了,何必为难她们。”
背后打听人,还被当场抓获。谢令仪都怀疑,他是不是有顺风耳了。事已至此,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只得抬步进屋。
门前又是黑脸门神挡道。
她叹了口气,正打算找个东西将这门神引走,又听屋内道。
“涎馋,赶紧让开,不然今晚没有大鱼干吃。”
黑猫立即听劝离开。
行吧,这下不止是顺风耳,连千里眼也一并齐了。
她推门而入,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发现闻应祈正站在画案前忙活,手中拿着画笔,也不知在画些什么。
心中一紧,她赶紧跑过去,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画案,当看清纸上的内容后,才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砑花纸。
“呵。”闻应祈似是发现了她的小心思,轻嗤一声,又在纸上重重画了两笔。
谢令仪见状,心里多少有些尴尬,索性揣着明白装糊涂,没话找话。
“你这只黑猫叫衔蝉?欲骋衔蝉快,先怜上树轻①。这两句诗倒与它挺相配的,看来你对它倒是寄予厚望。”
闻应祈闻言,一脸惊讶的模样。放下画笔,抱起双臂,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谢令仪被他看得一阵发毛,面上露出几分迟疑,“怎么?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闻应祈似笑非笑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对,贵人好文采。只可惜,奴这个人粗鄙无知,大字不识一个,养的猫自然也配不上这样的名字。”
他说着,故意顿了顿,好像在给她留出反应的时间一样,随后一字一句道。
“这只猫叫涎馋,涎水的涎,嘴馋的馋。意为——整日馋得流口水,故名涎馋。”
谢令仪:“......”
谢令仪脸上表情复杂得一言难尽,果然,她就不该对他抱太大期待。
“那你这画的又是什么?”她抬手指了指案上那副‘浓墨重彩’的画,“倒是隐约能看出荷花的样子。”她又定睛看了两眼,还是有些不太确定。
“不错,贵人果然跟奴心有灵犀。”闻应祈倚在橱柜上,笑的张扬,“想来应是多日未见奴,日有所思之故。”
“瞎说什么呢!”谢令仪被他这三言两语弄得脸颊微微发热,不自觉轻咳一声,装作低头去看画。
这一看不要紧,再细看就挑出了许多毛病。比如——
荷花虽有形,但笔力单薄,难见风骨。
墨不生韵,平淡无奇。
描而不肖,形态乖张。
......
总而言之,毛病一箩筐。
但案上已重重叠叠放了一堆这样的‘劣画’,她眼睛扫过去,挑刺的话,不知为何就突然哽住了。
“贵人看看,奴画的如何?”闻应祈见她停下翻看,眼中多了几分期待。
谢令仪望着他,脑里斟酌着措辞。最终,也只绞尽脑汁挤出一句:“……还行吧。”
“这样啊。”他听了似是有些失落,嘴角下垂。人也随之踱步到窗边,自嘲一笑。
“还以为练了这么久,总能得贵人一句夸奖呢。看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句话,当真是虚言,听不得。”
谢令仪听完一怔,抬眼看他站在窗边的背影,明明身形修长,此刻却好似带着无尽的颓意,连脊背无形中都弯了几分。
她下意识皱了皱眉,正想出言安抚,目光却无意间落到他袖口隐约露出的手腕上。白皙的皮肤缠着几圈布条,好像还能看到纱布边缘乌黑的墨渍。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贵人是在说这个?”他不在乎地抚平袖口,遮住伤痕,“这几日画的多了,不小心伤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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