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乐为很早就知道有“Be your eyes”这个软件了,可惜他从来没有使用的机会。
眼睛刚瞎的那几年,借住在小叔叔家,说不上多好,但至少吃喝不需要自己负担。
后面长大一些,搬回过世父母留下的老房子,在盲校学习的技能也已经足够应付独立生活。
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在客服工作中遇上某些蛮不讲理的买家,何乐为一个单身瞎子,过得还算有滋有味。
然而今天遇上的事有些棘手,他的残疾证不见了。
由于不经常出门,何乐为很少有需要用到残疾证的地方。
坏就坏在,昨天社区给他打电话,说残疾补贴出了点问题,喊本人务必拿上证件到现场去登记,何乐为这才把积灰许久的小本本找出来。
刚拿到手上的时候,还感觉挺有分量。
指腹摁着上头的盲文,一时给摸高兴了,结果手一抖,证件与掌心擦身而过,掉到地上之后就怎么也找不回来。
“诶,真是奇怪了!”何乐为撅起屁股,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板,手像搓麻将一样在柜子底端胡乱摸索。
还是没有!何乐为有些泄气,低声嘟囔道:“时间要来不及了。”
他可不想给别人留下一个残疾人不守时的印象。
可是身边的朋友们大多跟他一样是视障,就算不是,身体多多少少也有缺陷,都自顾不暇,更别谈帮忙。
何乐为一瞬间有过求助小叔叔的想法,然而很快又打消掉了。
婶婶不喜欢他,何鸿宇也不喜欢他。
焦头烂额之际,忽然记起几年前盲校老师提过的助盲软件,在脑袋里回忆了好久,终于想起叫什么,立马就下载下来。
“正在为您匹配志愿者,请稍后……”
系统初次匹配的时间格外漫长,何乐为在等待的中途抠抠指甲,又摸摸脸,颇有些百无聊赖。
于是不停在心里给自己警告,一会儿匹配上他可要控制住了,别上去又叭叭嘴,跟人聊个小半天,把正事给忘记。
突然,扬声器发出短暂的“嘟嘟”声,接着很快传出一把粗旷的声音,“我靠,脸呢?”
还有一把声音比较小的,听起来隔得远:“你傻吗?人瞎子。”
何乐为没打过视频通话,压根没有把摄像头对准面孔的意识,继续拿耳朵堵着听筒,直奔主题:“你好,请问你可以帮我一下吗?”
“男的?艹,被耍了,老王还说有妹子。”
对面一阵哄笑。
何乐为不太明白,老师说“Be your eyes”上的志愿者都是热情善良的人,但他感觉好像有点不一样。
“我不是妹子啊。”他脆生生地说。
对面很不客气:“喂,没人教你视频通话的时候要露脸才礼貌吗?”
好熟悉的语气!何乐为一时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就开口道歉:“抱歉呢亲,这边给您补偿五元红包可以吗?”
话音刚落,两人都停滞了一秒,对面骂一句:“深井冰。”之后就挂断电话。
啊……说错话了。
何乐为想了想,特意上网查了一下视频通话怎么露脸,在一系列看似复杂的教程中得出结论——只要竖起手机,镜头对着脸就行。
接着他就信心满满地再次匹配去。
这一次的匹配比上一次更久,途中拨通几个电话,但都无人接听。
何乐为等得都有些累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电话就通了。
他立马举起手机对准自己的脸,勾起个大大的笑:“你好!”
陈政年猝不及防被一声招呼打断思路,他放下笔,看了一眼手机镜头。
一张勾着诡异弧度的嘴,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
“嗯?有人吗?”
何乐为说话哈出的热气糊上镜头,朦朦胧胧一片。
陈政年皱了皱眉,“太近了,把手机拿远点。”
这把声音!!
何乐为立刻站起来,镜头猛烈晃了晃。
“你再说一次!”他有些心急,语气就不太好。
陈政年没见过请人帮忙还这个态度的,脸色不由冷下来,寒声反问:“什么?”
“天啊,太像了!”何乐为瞪大眼睛,那双本来没法传达情绪的瞳孔,这时候竟然也透出点震撼来。
陈政年压了压眉峰,明显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指尖移动到挂断通话的位置。
然而下一秒,何乐为又开口了,十分激动:“你的声音,跟我喜欢的一个配音cv特别像!”
指尖倏地顿住,最终没有摁下去。
瞎子的世界是很单纯的,尤其是何乐为,单纯地崇拜声音。
他很迷有声书、广播剧,偶尔还会去听电视,但他也挑,喜欢的cv很少,其中最最最爱的是一个名为“X”的配音演员。
简直可以用狂热来形容,可惜这个配音演员的作品很少,隶属于一个不太知名的小社团。
今天猝不及防听见一把跟梦中情音高度相似的嗓音,险些没把他给激动坏。
何乐为乐得跟朵花似的,在只能容下一张嘴的镜头面前,笑得越发离奇。
“手机拿远一点。”陈政年有些不耐烦。
“哦哦,好。”何乐为美美听着声音,将脸和手机拉开一段距离,陈政年这才看清他的容貌。
不得不说,何乐为的长相,一眼就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太白了,苍白的那种白,没有血色,像很多年没晒过太阳。
而且瘦,脸小得几乎能被一个巴掌覆盖,看起来还挺乖。
何乐为私心想让对方说多两句,但对方好像并没有开口的意愿,他只好自己先说:“你好,请问你可以帮我找一下残疾证吗?”
意外地,何乐为的眼睛很漂亮,没有萎缩,瞳孔无神地盯着屏幕,配上那张脸,显得有点呆。
陈政年多看了两眼,就垂下头拿起笔,不咸不淡地问:“放哪了?”
“我刚才把它找出来了,但是没拿稳,掉到地上就找不到了。”何乐为很诚实地回答。
飞快算数的笔尖没有停顿,陈政年头也不抬地说:“镜头后置。”
“哦,好。”
每多说两句话,何乐为都分外满足,但他也能感觉到对方有些冷漠。
“后置、后置,怎么弄呢?”他低声自语,对于盲人来说,手机摄像什么的,还是太陌生了。
陈政年完全没有要帮他的意思,何乐为莫名感觉紧张,手忙脚乱自己捣鼓了好一会儿,“啊!弄好啦!”
画面一闪,入眼就是一个很丑的木质电视柜和一台大方盒子式的老电视机,房子的装修风格很土,看起来至少存在25年了。
何乐为说证件就掉在电视柜附近,但柜子底下深,他捞不着,用盲杖也扫不全。
“手机放低一点。”陈政年瞄了眼屏幕,又继续做题。
“哦,好。”何乐为干脆摸着柜子坐下来,把镜头对着缝隙:“这样吗?”
陈政年没说话,做完一道代数题才抬头,屏幕黑不溜秋的,什么也看不清。
“开灯。”
“啊?”何乐为没反应过来,“我家已经开灯了。”
陈政年当然知道,他不是第一次接盲人的电话,但从来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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