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一地的鲜血很快凝固、被大雪覆盖,一场屠杀,仿佛被这满目的纯白洗去了罪恶。
幸好,她还记得去往附近州城的路,可以去府衙求人来收敛尸体。
她紧握着那一只箭矢,在雪地中一步一步地走着,直到地面开始振动,马蹄声传来,那州城的知府带着一行人前来,见到她之后,知府下马跪地,颤颤巍巍道:“郡主,臣来迟了。”
她垂眸没有说话,只回眸看了看身后的一地尸身,已有鹰隼停在了其中一具上,如弯钩般的喙一下下,啄食着。
她胃中一阵翻腾,跑到无人的一侧,跪在雪地里,苦水反灌入口中,忍不住开始呕吐。
眼睛酸涩无比,又有泪水滴落,却不知是因为呕吐还是因为悲痛。
跪地的一行人中,有人耳语,“这小郡主是不是被吓傻了,看那满脸的血,定是受惊了,刚才呆呆的,不说话,现下又……定是受了大惊吓了!”
身旁一人低声道,“郡主年龄还这么小,可怜啊……”
寒凉之意灌入肺腑,她又猛地咳起来,内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捏住,反复揉搓。
耳中传来窃窃私语,她意识到什么。
她。
要活着!
好好活着!
但不能让他人发现异样。
这个知府来的如此凑巧……
她此时敏感异常,不知道该信谁,不该信谁。
好不容易缓过来,她随即大哭出声,做出一副受惊的模样,死死抓住知府的手,语无轮次,“大人……救救我……”
一滴泪水顺着她的侧颜滴落在枕头上,她起身趿鞋,打开内室的立柜,从最里面取出一个盒子。
“哒”,锁扣被打开,翻开盒盖,一支折断的箭矢躺在其中。
她将那箭矢捏在手中,“等成婚后,出了宫,我就能找出当年的凶手,为你们报仇。”
“请你们耐心等一等。”
顾妍舒凝着手中的箭矢,尤记得当年此案审理结果便是南国人刺杀了容亲王一家,可她知道,分明不是。
三年前,裴琰常约她赴宴,她也愿与他多聊几句,不过是因为他乃武学世家,军中兵器他知之甚广,她希望能够得到一些线索,可还未来得及与他打听,他就出征南境,此事便搁置下来。
在宫中束手束脚,又无可信之人,她始终不信是南国人主使此事,若是大宁人,此人定是有权有势之人,她只身入京,万不敢行差踏错。
入京后恰好大病一场,她便借此机会,装作忘却父母被杀的情景。
而后为讨圣上与太后青睐,寻得一些庇护,她又扮作任性的模样。
好在,她在这宫中安全长大了。
次日,昼景清和,煦色韶光,驱散了夜晚被回忆浸染的冰冷。
雨晴和雨舒侍候顾妍舒梳妆,她面色无常地盥洗,一如既往地扮演着一个人们眼中有些任性的小郡主。
今日的打扮较之平常十分素净,临出门前,雨晴问道,“主子,可要安排马车在宫门口等着吗?”
顾妍舒起身,“让马车去紫宸殿外等着,时辰还早,先去请安罢。”
顾妍舒先去主殿给太后请了安,又去了紫宸殿,圣上贴身侍候的吴内官代为通报,略等了半刻,就被宣召进殿。
“安华给皇伯请安”,顾妍舒双膝微曲,规矩地垂眸行礼。
圣上合上一本奏折,“起来吧,”见她打扮素净,又知道她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打趣道,“今日怎么想起来看看皇伯了?该不会又是看上了什么东西,来讨要吧?”
顾妍舒的五官灵动起来,“怎会?皇伯怎么小瞧人呢?”
圣上舒朗一笑,“不是我小瞧你,实在有了太多前车之鉴。”
顾妍舒走近了些,看见圣上眼中都是红血丝,“皇伯,您昨晚肯定没休息好,您看您这眼都红了,嗓子也有些干哑。”
她转头面向吴内官的方向,“吴内官,烦将这龙井茶换成菊花茶来,安华殿内还收了去岁的菊花,保存完好,晚些我差人送来些。”
说着,顾妍舒朝着圣上眨了眨眼,像是邀功一般。
内官含笑颔首,便去准备了。
圣上忍俊不禁,手指在空中虚点几下,“你呀,有时候管朕管的比太后都更胜一筹。”
顾妍舒道,“皇伯,您也太不注意保养了,看您那熬红的眼,就知道昨夜您又是通宵达旦地看折子。”
圣上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微微放松,后背靠在龙椅上,“行了,真怕了你这张嘴,今日这身打扮,是去祭拜父母吗?”
“是,安华婚事已定,太后挂念父亲,命安华今日回亲王府祭拜,安华感念皇祖母和皇伯的养育之恩,特先向皇祖母、皇伯请安,叩谢大恩。”
说着,顾妍舒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快起来罢,好孩子,你父母亲去得早,幸得能将你养大,当年你大病一场,若是没救过来,朕将来到了九泉之下,真无颜面对你父亲、母亲。”
“如今你长成大姑娘了,又即将成婚,朕心甚慰,快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顾妍舒离开的背影,而后从架上取出了那一份舆图,铺开,轻轻抚上面的线条与文字,“阿宁,将安华养大,指了一门好婚事,也不算辜负你,你是否还在怪我?”
他的问题没有人回答,吴内官捧着菊花茶上前,“陛下,先歇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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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妍舒乘着马车,一路奔向容亲王府,那是她曾居住的地方,父母的牌位便是供奉在府中的祠堂内。
祭拜的仪程都是既定的,太后昨日已着人将一应祭礼所需的物品准备好了,顾妍舒按着章程祭拜完毕,让侍候的人退出了祠堂,她想独自和父母说会儿话。
“阿爹、阿娘,女儿即将成婚了,特来告知阿爹阿娘,待成了婚,离了宫,女儿便能着手调查当年之事了,希望你们保佑女儿,找到凶手,早日让真相大白,还你们一个公道。”
从祠堂出来,已是一个时辰以后,这里的一木一景,都还保持着原样,只是树木更为高大,花开得更为妍丽,只是容亲王府的主人再也回不来了。
时辰不早,她踏出府门,回眸,深深地望着门口悬挂的牌匾。
好一会儿,她回头,却看见了一个没想到的人。
苏屿默。
他讶异一瞬,便拱手行礼,顾妍舒微微颔首,雨晴和雨舒退至后侧,留二人说话。
“大人为何到此?”
苏屿默清润一笑,“去东市购买些笔墨纸砚,路过此地,见此府邸高大巍峨,忍不住停下一观,便巧遇了郡主。”
东市?东市多卖些便宜的小物件,看来苏大人确实清贫,读书人最喜爱文房之物,笔墨纸砚都舍不得去西市买些质量好些的来用。
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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