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去了,谢谢你。”
少女对鬼说,然后朝幽冥石奔去。
“你回不去的。”
鬼把话再度重复了一遍。
少女回头,朝鬼比了个手势。
鬼一怔,还从未有魂灵跟祂这样交流过。
等祂反应过来,少女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她根本不听自己说话,鬼想。
要不了几天,她就会魂飞魄散了。就这样回去,她注定无法得到任何她想要的东西。
鬼冷漠地想,走到幽冥石旁,靠着它,闭上眼睛,慢慢地滑了下来。
一连三天,少女都没有出现。
没能撑到回来吗?
鬼想。
祂没有意识到,自己老是在眺望冥界的入口,希望能突然看到少女的身影。
第四天,鬼已经对此不抱希望了。
祂低下头,对一切厌倦到极点。
太无聊了,说来,自己为什么会诞生呢?什么也做不了。
鬼沮丧地想,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发软,像泥水一样缓缓往低处流去。
眼前的景象变了,不再是漆黑的地面,而是一条涓涓流动的,闪烁的星河。
鬼忽然就明白了,原来自己即将消逝。
幽冥石嗡嗡地颤动起来,鬼所见之景显然是它所造。
它孕育了祂,渴望着祂能突破什么,但是祂并没有做到。
它没有失望,而是满含柔情地实现祂自我毁灭的愿望。
千年来,鬼第一次明白了它创造自己的意图,但并未阻止自己像稀泥一样四散。
祂有点愧疚,但更多的是安宁。
鬼的一部分流到道路上,魂灵大队将其踩过,甚至没有为鬼投来一束目光。
祂并不在意,眼前的星河占据了鬼的全部视野,它太过辽阔,太过宏大,让鬼觉得自己渺小到几乎不存在。
突然,星河裂开了一条口子,然后口子越变越大,最后竟然将星河撕成两半,无数星星坠落,拖拽着长长的光束,尖叫着落到了泥里。
“你,你没事吧。”
鬼从星河的裂口中看到了少女的脸。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不过显然不是为祂而哭,她眼里的恐惧才是属于祂的。
“你……你没事吧。”
少女急切地问。
“哦,没事。”
鬼淡淡地回答,感觉心口像有什么东西在野蛮生长,疼痛难忍。
“你怎么回来了。”
星河悄然散去,鬼盯着少女的脸,问。
“我,呜呜,呜呜……”少女抽泣起来。
奇怪的是,鬼并没有觉得厌烦,反而很好奇她会说出什么。
“我看见了,他们哭得好伤心,我根本进不去我的身体,哪里都进不去……”
少女蹲下,开始抹眼泪。
“我说了,你回不去的。”
鬼一点安慰她的意思都没有。
“我明明有那么多计划,我暑假还打算出去玩的,妈妈昏迷了,爸爸像是要疯掉了……”
少女语无伦次地说。
“你每次都是这样。”
鬼说。
“什么每次?难道我还有很多世吗?”
少女忽然睁大了眼睛,抽抽搭搭地问。
“你是早死的命,都这样死了两百次了,每次都来这里说你不想死。”
鬼平静地说。
“什么?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事!”
少女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喊道。
从她身边的魂灵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又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赶路。
“怎么能这样啊,我一点都不想死!我明明准备了好多东西,我明明期待着好多事。”
少女嚷嚷。
“你既然从凡尘回来了,那就说明你可以继续投胎了,去吧。”
鬼指着黑洞,意思是让少女找一个钻进去。
“然后继续早死?”
少女拼命摇头,睁大眼睛,问。
“是的,继续早死。”
鬼点头。
“怎么才能改变命运?”
少女抓住鬼的肩膀,灼热的体温像是要把鬼烤熟。
“改变不了。”
鬼凝视少女的眼睛,似乎是对她的喋喋不休感到惊奇。
“不可能的,不可能改不了的……”
少女喃喃,坚决不朝黑洞那里看。
“除非你是神。”
鬼给出了一个不可能的方法。
“这……这……”
少女低声说。
本以为会从少女眼里看到绝望,但鬼却发现她的眼里开始闪光。
“你不会……”
鬼吃惊地问。
“你一直在这里吗?”
出乎意料的是,少女转移了话题。
“是啊,几千年都在这里。”
鬼的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是吗?那该多难受啊。”
少女叹息。
“你觉得我,难受?”
鬼呢喃。
“难道不是吗?是我想错了吗?”
少女惊慌了。
“不,你没有想错,我很难受。”
鬼也没注意到自己笑了。
“你有没有什么想干的?我,我想当高中老师,我还想做编剧……我有好多好多想干的……虽然都实现不了了……但是,但是我想过,你呢?”
少女擦干眼泪,像发了热病一样满面通红,噼里啪啦地地说了一堆。
“我没有,我什么都不想干。”
鬼摇摇头,很老实地说。
“那你该多无聊啊。”
少女感慨似的说。
被她理解了,鬼本该感到欣悦,但莫名烦躁。
“不无聊……每天都能见到很多魂灵……我为什么会说谎?”
祂反驳她,忽然顿住了。
“你真奇怪……哪里有人会这么说话?”
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刚刚还哭得梨花带雨的,现在怎么就笑了,鬼难以理解。
“我不是人,是幽冥石的附生物。”
鬼选择纠正她的错误。
“所以说,你是个又难受,又无聊,还没有任何想干的事情的石头对吗?”
少女的眼睛很亮。
“也可以这么说。”
鬼有预感,接下来她要说的话一定会改变自己的一生。
“那就跟我一起去讨个公道吧,我凭什么就该短命,跟我一起吧,一起去从上天手中夺些寿命过来!”
她的声音满是力量。
鬼感觉地动山摇,世界倒转,一切事物在刹那间毁灭又在刹那间重组。
刚刚在祂眼前落到尘土的星星再度焕发光芒,缓缓升腾,随后嗖嗖嗖地四散开来。
少女朝祂眨眼睛,满心期许地等待着祂的回答。
祂鬼使神差地对她点点头,连她要去找谁讨公道,怎么讨公道都不知道,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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