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少微想到这里,眼见幕布要再拉开,忙拎着刀追了出去,等她到了后台,发现后台吵吵嚷嚷乱得很。
这边白千声守着陆剑铮查看他的伤势,那边骆清已经安排人去叫车了。
言少微把刀递给骆清,骆清一眼看到,脸色就是一变,但是他没有声张,只是说:“先送阿铮去医院,别的以后再说。”
很快车就被叫来了,是一辆人力三轮车。
白千声一会儿还要上场,骆清要负责稳住整个场子,别的伶人也早就扮上了,整个后台一时竟腾不出人手来送陆剑铮上医院。
“我送铮哥去医院吧。”言少微自告奋勇。
“好,那就拜托你了,我们等散场了过来。”白千声说。
众人七手八脚把陆剑铮送上车,言少微忙要跟着去,却被骆清叫住,给了她一百蚊作为医药费。言少微拿了钱,忙也上了三轮。
车夫把踏板踩得飞起,很快把他们送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
好在陆剑铮伤的是肩膀,不影响他走路,言少微扶着对方进了医院,很快便有医生接手,给他处理伤口。
戏园子那边,却并没有因此平静下来。
白冰河在休息室找到白千声:“陆剑铮不在,他的戏我可以顶上。”
白千声凝眉看着自己这个侄儿,他是亲眼看到白冰河伸脚去绊陆剑铮的。
他还没说话,骆清匆匆进来:“我刚刚都查看了,所有兵器都开刃了。”
“是你做的吗?”白千声死死盯着白冰河。
“是我。”
“你为什么要怎么做?”白千声难以置信的瞪着白冰河。
白冰河阴鸷的目光中有一团火:“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才是你应该选的接班人。没有陆剑铮,你才会看到我。”
他恨呐!
原本没有陆剑铮的时候,他就是白千声当接班人培养的,结果陆剑铮一来,他就好像失宠了一样!
白千声再不肯夸他一句,挂在嘴边的都是陆剑铮。
这便罢了,白千声性情温和,对谁都是和颜悦色的,唯独对他冷硬,处处要挑他的毛病。
他就想让白千声看看,他才是最优秀的那个。
白千声气得手抖:“你以为阿铮伤了,就轮到你了?”
“叔父,你没有别的选择了,你已经老了,陆剑铮也倒了,你只有我。我才是你的衣钵传人。”白冰河的眼底闪过一抹快意。
“你不要以为,没有陆剑铮,我就只能选你!我告诉你,就算我嘤其鸣从今天开始散了!我也不用你!”白千声气得声音高了八度。
白冰河脸色有些扭曲:“叔父,你别说气话。嘤其鸣是你一生的心血,你舍得让观众说嘤其鸣不行了?”
白千声肺都气炸了,他抖着手指指着外面:“你走,从今日开始我嘤其鸣正式将你烧炮开除,嘤其鸣不需要你这样歹毒的人!”
白千声到底还是有一点私心的,白冰河毕竟是他从小养到大的侄仔,他做不到亲手送白冰河去坐牢,但是他又得对无辜受伤的陆剑铮有所交代,便只好把白冰河赶走。
可惜白冰河并不能体会到叔父的苦心,听到白千声要赶自己走,白冰河的脸色彻底变了:“叔父,你想清楚你在说什么。”
“你也别叫我叔父,我没有你这个侄儿!”白千声继续赶他,“你走!走!”
“我走可以!你别后悔!”
就在叔侄俩吵架的时候,陆剑铮肩头的两道伤口已经都被处理好了。
也是幸好武行的戏服里面都会穿棉衣,他的伤口并不是特别深,没有伤到骨头。
言少微见他在药物的作用下昏睡过去了,便去买了张洗脸帕,帮他卸妆。
没有卸妆的油,言少微只能下重手,废了老大劲儿,才给他把油彩擦干净,这期间饶是她把人家的五官都揉变形了,陆剑铮愣是没有醒。
等到油彩彻底干净了,便露出了一张苍白英俊的面容来。陆剑铮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那里,肩膀上的绷带裸露在外,破碎感十足,哪里还有之前在台上的飒飒威风。
言少微定定看了会儿,忽然用手微微抬起陆剑铮轮廓分明的下巴,冷笑:“哼哼,美人,你终于落到了本王的手上。放心,你只要从了本王,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少不了你的富贵荣华。”
美人没有回应,只是温顺地任她揉搓。
言少微过完了戏瘾,见没有事情做,她便干脆借病床的小隔板当桌子,开始写狗娃的故事。
故事已经写到郑遥岑将狗娃带回家,对外宣称,这个是她认的干女儿。
狗娃,不,郑归雁回到母亲身边,每天除了上学就是陪母亲。
曾经流浪的经历让小归雁十分珍惜目前的机会,她很用功地读书。
也就是三年的时间,她就接连跳级,跟那个鸠占鹊巢的郑家大少爷读同一个班了。
她优秀又懂事的表现,让郑遥岑更加疼爱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
然而甘蔗没有两头甜,郑归雁得到母亲宠爱的同时,却一直不被亲爹李悟待见。
李悟甚至私底下警告郑归雁,不要生出不该有的欲望来,郑家的家产是他儿子的,跟郑归雁没有半点关系。
当他一脸凶狠地注视着小归雁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更是没有想起这个孩子因为他的缘故,吃了那么多的苦,他只觉得这个孩子恨恨瞪着自己的样子,让自己的拳头十分痒痒。
渣!实在是太渣了!
言少微写得自己都火冒三丈。
当陆剑铮睡醒的时候,就看到言少微趴在自己床边,愤然下笔的样子。
言少微写得太专注,就连陆剑铮坐起来,她都没察觉到。
“有的人是真的不配当爹。”陆剑铮歪着头看完言少微的稿子,忽然开口。
言少微一怔,见陆剑铮醒了,忙问:“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陆剑铮摇摇头,坐起来,朝后靠在了床头。
麻药早就消了,疼肯定是疼的,但是陆剑铮向来是个不会诉苦叫痛的性格,只是用尽可能轻松的口气说:“我没事,你写你的吧。”
言少微便继续埋头写自己的。
她知道陆剑铮在看自己写,不过相比较季北鸿那个咋咋呼呼的样子,陆剑铮安安静静地看,她倒是觉得没什么。
她却不知道,陆剑铮看着平静,那双幽深的眸子中,藏着一股从未宣之于口的愤怒——他想起了自己那个多年未见的生父。
他看着言少微笔下如飞,小归雁的形象在他的脑海中立体起来。她仰着小脸,对着他笑。
那张笑脸,渐渐地,竟与陆剑铮记忆中早夭的妹妹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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