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后,乐源也说不清是多久,他再环顾时,附近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先前领头的那几位,早被沐雪风一一超越,越甩越远。
就算不是天梯,是寻常台阶,乐源怀疑自己也到了气喘吁吁的地步。沐雪风的脚步却依然很稳,不见半分吃力的模样。
这时候,天梯上起了白雾。
雾?难道爬得太高,都到云层里去了?
待到这阵雾气略微散去,猫眼不由睁大。
眼前是间病房,刷成清新的浅蓝色。床头柜上摆着鲜花和果盘,还有半个削好的苹果。父母站在一旁,挤在床边的是前来探望的老师和同学们。
那是他穿越前的过去——或者说前世的情景。这些最熟悉的人们,全都暌违许久了。
翠绿的猫眼里起了涟漪。
老爸,老妈……
独自一人来到这个世界,他当然想家,想念家人朋友。他还没有那么大心脏。
他看到父母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同学们叽叽喳喳,结伴打篮球的损友、有过好感萌芽的女生、喜欢分零食的小胖子同桌,大家在说着什么,听不清楚,好想听清楚。阳光洒落,所及之处全都是他留恋的景象。小橘猫不知觉地探出脑袋,几乎要一头栽进这场梦境之中。
下一刻,乐源猛地甩了甩头。
现在不是沉溺于回忆的时候,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来着……好像是考试,考哪门试?混沌的头脑组织着艰辛的回忆,光怪陆离的念头接连涌起。感、感时花溅泪,下一句是碳氮氧氟氖。How are you?Fine,(sinx) ' = cosx。秦始皇统一度量衡,孟德尔在种豌豆,所以历史是螺旋式上升的……上升……爬楼梯……
对了,上天梯!
记起“天梯”的瞬间,猫眼恢复了绿宝石般的清澈。
“哈哈,哈哈哈……”
乐源刚回过神,就听到近在耳畔,有个人在笑,笑声里透出癫狂的意味。
“此事……非我所愿,但我从不……从不后悔……要报仇就放马过来!”
嘶,这声音不是沐雪风吗?小橘猫抬头,看见一道透明的水痕从某人颊边滑落。
信息量略大。
“来,我能杀你们一次,便能再……”沐雪风仍陷在某种幻觉里,他反手抽刀,刀身如冻结的月光,气息暴涨。
乐源还在呆滞,就见瞬息间,长刀化为一道寒光飞出了天梯。
一个声音从天空而落:“天梯上不得擅动兵戈。吾收走了,试炼结束后归还。”
武器脱手,沐雪风一愣,左右张望,还没清醒过来,目现茫然之色。
耽误的这会儿工夫,就听脚步声从后方响起。少顷,一人出现在了乐源的视野里。
乐源瞄了瞄,那人亦是神色痛苦,皱紧眉头,但神智尚算清明。步履沉重,双腿发抖,对那人来说,好像天梯的压迫力更难承受。
接着,又有两三人从后方走来。
沐雪风还僵立在原地。他的刀被没收了,便以气化刃,朝看不见的敌人劈砍。
就算不懂行的乐源,都看出他的刀势变得凌乱不成章法。
糟了。乐源借助看玄幻小说的经验已经明白,这天梯考核两个维度,一是体力,二是心性。沐雪风恐怕被牵出心魔,陷入了迷障。
关键是,如果真有一群仇敌在此,砍就砍完了;现在全都是假想敌,这得砍到什么时候去!永动机都吃不消。
不太妙啊,我得想个法子叫醒他。
乐源刚这么想,幼猫的小身体就被一把抓住,提到半空。四目相对,乐源打了个寒噤,这家伙双眼被血色浸透,瞳仁如猛兽般缩成一线,这是要入魔了啊!
“猫?”沐雪风却像第一次见到他,鲜红的眸子里透出疑惑,“这里怎会……有一只猫?”
废话,我是你养的猫,是你带上来的!
“喵喵,喵喵!”
可惜还说不了人话。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也让乐源突然记起了什么。那是他刚刚穿越过来,还是一只初生的小奶猫,脑子里浑浑噩噩时候的破碎记忆。暴雨将至乌云低垂,缩在瓦砾堆里的他被一只苍白的手拎起,浑身浴血的少年喃喃低语,眼睛里是杀戮过后的空洞,这里怎会……有一只猫?
是他做的那个噩梦,也是发生过的现实。梦中正是他和沐雪风的第一次相见。
饲主从来不是善茬。
如果没有这些天的相处,他一定会惧怕到拔腿就跑。
小橘猫歪了歪脑袋,又“喵”了一声。他想起来了。在那之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沐雪风收敛了杀意,收起染血的长刀,把自己揣进了怀里,离开了那片遍布死亡的废墟。自己是被沐雪风收养的。若非有他,尚且幼小的自己多半不是渴死,就是饿死了。
“喵喵。”
醒醒啊。
“喵喵!”
你这家伙快醒醒啊,就像当初,看到我就从行尸走肉中苏醒了一样!
“原来如此。”沐雪风忽的一笑,“没有猫,只是我在做梦。”然后他一松手,把猫丢了。
咦,咦咦?乐源心脏骤停,一边下坠一边四爪狂乱扑腾。石阶在视线中越来越近,他飞快意识到,一旦掉下去自己就会立马被天梯上的超高重力压成猫饼,摊在台阶上扒都扒不下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他的爪子及时扒住了沐雪风的裤腿——也要归功于修炼以后更加灵活的身体,顺着腿爬了上来。
形势严峻,乐源一时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直爬到沐雪风肩头,直立而起,伸出猫爪,朝脸颊啪啪两下。你清醒点!猫是能随地乱丢的吗!
两巴掌下去,乐源才后知后觉地忐忑起来。
沐雪风反而呆住了,血眸盯着肩头的猫咪。须臾间,瞳孔中的血色散去。他左右看了看,吐出两个字:“天梯……”
乐源舒了口气。
一人一猫又开始往上走。乐源往后看看,又往前看看,天梯上仍弥漫着稀薄白雾,无论远近都看不分明。
下方影影绰绰有人,上方亦然。能看得见的试炼者,都像肩上扛了十袋大米,弓背弯腰,汗如雨下,有的人已经手脚并用在爬。还有人被幻境触动了伤心事,边登天梯边迎风流泪。
除了沐雪风。他的心魔似乎是最重的,但走得也最轻松,如履平地。
我这是抱了个金大腿?坐在沐雪风肩头,只要不与地面直接接触,就感受不到那股可怖的重压,轻松愉快地被捎带上去。乐源甚至打了个呵欠。
这时候如果掏出一根小鱼干啃啃,会不会有点太嚣张了?
天梯之外,云雾之间,一棵拔地而起几能通天的梧桐巨树上,托着一方青玉琢成的莲台。
莲台上,许多双眼睛正注视着天梯所发生的一切。
都是道院师父和早些年入门的高阶弟子。学生们边看,边窃窃私语。师父们则各个矜持,偶尔与相熟之人交换眼色,传音聊上几句。
钧天道院中开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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