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郑卢观特意叫上沈观辞一起去了直殿监。二人来到直殿监一间用来堆放杂物的房屋内,看到了瘫在床上的梁谙达。
梁谙达的右手被木板绑着,显然断了,而且也没过了几日可面容看上去却苍老了许多,头发凌乱、嘴唇也毫无血色地干裂着。他身上随意套了件旧衣服,浆洗得都看不出它原本是什么颜色了。
当初那个趾高气扬的内官监掌印太监梁谙达,现在真成了一条只能在床上喘气的老狗。
梁谙达看到沈观辞和郑卢观,艰难地向床内侧了侧身子,闭上眼睛装作没看到他们。
郑卢观看着梁谙达落魄凄惨的样子,面带微笑地开始不停地数落起他的种种不是,包括之前处处针对他郑卢观的大小事,每一件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等着今日呢。但没缘由的,郑卢观话锋一转,又感谢起梁谙达。谢谢梁谙达对他郑卢观这么好,还急不可耐地给他让出位置。梁谙达则像一座泥塑的雕像般躺在那儿紧紧地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只有他那微微颤动的鼻翼证明这还是个活人,只是敢怒不敢言。
郑卢观大约也是觉得有些累了,他坐到梁谙达的身旁,接着念叨。可突然,郑卢观俯下身子,竟一口亲住梁谙达的嘴。只听见梁谙达一声惨叫,用力推开郑卢观。郑卢观顺势站起身,一旁的沈观辞这才看到梁谙达满脸满嘴的鲜血,痛苦地在床上翻滚,号啕得像头受伤的野兽。
郑卢观竟将梁谙达的舌头咬断了。
吐出了口中的琐碎之物,郑卢观放声大笑。看到这一幕,沈观辞在郑卢观的身后露出不忍之色,不料恰好被转过头的郑卢观发觉。可郑卢观看着沈观辞的表情反而笑得更大声了,仿似见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一般。等郑卢观笑够了,这才让沈观辞叫来负责照看梁谙达的小太监,为梁谙达止住嘴里的伤口。
欢声笑语中,郑卢观出了梁谙达的屋子。沈观辞不忍多看,赶紧随着郑卢观离开直殿监。
沈观辞看着郑卢观,他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借着清晨的光线,他用袖袍拭去剑上的血迹:“质子,咱们娘娘说了,往后你可要记住殿下的恩情,不要将自己摆得太高,用指头戳人疼,还是拿拳头打人疼,这总该明白吧,你要记着,上了战场,来到这座吃人的皇宫,我们就是一个人,必须做到上下一条心,你这条命,只有咱们娘娘护得住。”
沈观辞应道:“娘娘大恩,自不敢忘。”
*
营中的日子过得飞快,冬日就仿佛窑炉中爆裂的木炭,很快就只余下一地灰烬,虽然还带着余热,却再不足让人生畏。云淡风和,按照往年惯例,咸魏帝亲自率领宗室百官到宣武场狩猎。
宣武场位于洛阳城北大夏门内宣武观前的邙山脚下,由于要迎接皇帝车驾,一早便有禁军清理了道路,宣武场外更是专门划出空地,用以停驻各王公大臣家的马车和仪仗。
“殿下,让马车走慢点吧,这样下去您的身子受不住的。”一辆驶向宣武场的青盖马车内,随车的年轻侍臣伸手稳住主人摇摇欲坠的身体,担忧地规劝,“殿下出门早,就算马车慢些,也不会耽误校军的时辰。”
谢玄衣穿着特制的朱砂色朝服,腰间四彩的赤红绶带上挂着标志身份的白玉双印。不知是不是头上的长冠太过沉重,还是马车在疾驰中太过颠簸,一张脸苍白得厉害,越发显得斜飞入鬓的双眉黑得醒目。
“殿下,陛下一早吩咐过……”见谢玄衣毫无反应,似乎根本没有听见自己说什么,年轻的侍臣望着小主人额头上细细密密浸出的冷汗,颤着声音继续规劝。
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不少亲贵和官吏的车驾到来。他们见到这驾早早到达的青盖车上标志身份的黑幡,不由都是一惊,顿时就有人想过来见礼。然而陆安得了谢玄衣吩咐,只推托说太子身子不适,暂时不能行礼,将凑到马车近前的诸人一一挡驾。众人知道这太子地位极尊,偏又数年来称病不出,便不敢坚持,纷纷客套两句,自顾进宣武场去。
沈观辞在城门底下看见锦衣校尉李莲英,他见同行的沈观辞过来请安,便脱掉皮袍,拿起刀,亲自示范收拾猎物。放了一整碗血后,李莲英把刀尖插进狍子后腿里,一刀划开,沿着皮毛的纹路割下了狍子皮,又将狍子肉切成一块一块。看着李莲英动作娴熟地收拾猎物,李莲英吃到草原的羊肉后,赞叹味道甚是鲜美,当时就叫人又送来一只,亲手将羊肉剔骨、分块装盒,命人即刻送回京城给皇太后品尝。
篝火之上,狍子肉已经发出磁磁的声音,往外冒着油。沈观辞地尝了狍子肝以及两小块臀肉后,便放下铜箸,李莲英命人将它分与周围众人,笑着说道:“先祖曾说,食不过三。即使华堂盛宴,亦应懂得节制。我自幼体弱多病,如今身体强健,皆因饮食有度。”
李莲英笑道:“质子的伤好些了么?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听命行事,若质子甚觉不妥,我这儿还有几瓶金疮药,用上去伤口很快见好。我也是托了质子的福气,那梁宿达背下私藏了不知多少油水,抄家拿人之时,府中男子,有不顺从者当场砍杀,余者被收押。女眷则全部送往礼部教坊司,最终将会成为官妓。财产全部充公,中饱私囊的也有不少。原本宽敞气派的深宅大院,被翻了个底朝天,地上狼藉一盘,还夹杂着斑斑血迹。宅子里充斥着男人的哀号、女人的嘶喊和幼童的啼哭声。人命如草芥,在锦衣卫的践踏下三魂七魄都归了黄泉。不过,这些远远算不得什么。这次抄家,总共查出梁谙达几十处住所共一千余间房屋,六百万两黄金和一千万两白银,当铺、银号和古玩铺百余家,此外还有玉器库、瓷器库、洋货库、绸缎库、皮张库。各类珠宝首饰更是难以计数,梁谙达逾越祖制私藏十两重的大东珠便有六十余颗,另有大红宝石百余块,蓝宝石几千余块,金镶象箸二百副,白玉九如意近四百个,金元宝一千个,吃饭的金碗碟和银碗碟加起来近万件……这太监当的,比皇帝都要舒坦!”
沈观辞挥衣袖拢了拢:“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梁谙达自作自受。”
李莲英脸上堆满了笑。进得账内,和珅客气地笑了笑,道:“也是,质子请坐。来人,上茶!”
李莲英提起黄铜热水壶,将热水慢慢注入杯中,等水稍微凉了凉,用茶匙盛了碧螺春洒入杯中。不一会儿,茶叶在杯子里散开来,茶汤的颜色渐渐变绿,甚是好看。
茶上来之后,宫人拿过来一把团扇。李莲英便拿起其中的一把,站到了和大人身后。那圆圆的扇面用上好的透明丝绢制成,扇面绣有大红色的富贵牡丹,每一针、每一线都绣得那么精致,还用白色和胭脂色的丝线绣了花边,远看犹如一朵花盛开在团扇上;即使近看,也能看到花朵和花边间不落痕迹的色彩变幻,真乃刺绣极品。
李莲英笑道:“质子来到大魏迎来可还好?身边围着你的人太多,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也是难免之事,其中一些人自然是好的,还有一些人用心恐怕就未必那么光明正大,日久了也难免生出别样的心思,其实陛下当初也是顾虑着太后和皇后,才立了如今的太子殿下,别怪我没提醒质子,你若是与他们走太近,于他们来说也无碍,皇上不会弃掉任何一人,反倒是质子,步履维艰,质子还是别掺和进他们的混水里。”
沈观辞看着李莲英,他不过二十岁的年纪,一袭大红色的飞鱼服,用金丝绣着麒麟纹,衬得他俊美的容貌有种雌雄莫辨的精致,勾魂摄魄,生得男身女相,手握团扇时也毫不违和。沈观辞自嘲道:“看来大人是太子那边的人,不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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