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图刚收完,院子里还飘着新墨的清香,灰白那只就已经开始拆弄桌上的香囊,抖得棉絮飞了一地。
小箭更绝,叼走一张未干透的画纸,跑到屋檐上晾着。
“你们俩,怎么比人还淘气啊……”沈令遥手里拿着竹刷,忍不住啧了一声,把灰白抱到一边,小箭那边暂且只能放任,它总有办法自己滑下来。
福来收拾好小桌子,正把刚用过的砚台放进篮子,忽然顺口说了句:“姑娘,这些画像日后也能去铺子里画,若是收回铺子,做个狸奴猫也挺好,东城那边有鹰犬市,咱们也能开一个。”
“铺子?”沈令遥一怔,眉尾挑了挑,心底像被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对啊,就是姑娘父母留下的那间铺子,原先是做酱料的,只是后来租给别人卖早饭了……若是等租期满,过了红契,有了市籍就能自己用啦。”福来说得轻巧,好似只提了句风月闲话。
沈令遥一时间没吭声,脑子里已经哗啦一下开了道口子,未来直播间的弹幕也跟着刷得飞快:
【喵喵喵!铺子剧情来啦!】
【我要看猫馆实景打卡,走起!】
【投十个大鱼干,让小姐姐马上去探店!】
【走走走,猫们需要个新据点!】
她忍不住抬手扶了下额头,心里暗骂这些弹幕,比狸奴还难伺候,恨不得拽着人的鼻子走路。
可想归想,她还是被推着心动了。或许正好趁这个由头出去透口气,看看那铺子到底是个什么光景也不错?
如此,她对着福来扬了扬手,笑意漫开来:“那就带点香囊和画册,顺道散步去吧。”
出了院子,阳光正好。
枝柳巷口的老杏树被风吹过,叶子带着甜涩的香气,刚好拂到脸边。
路边小摊才刚摆开,卖凉糕的婆子正在摊前敲铜锣:“新蒸的杏花凉糕,甜中带脆,清口解腻!”
再往前两步,就是老赵家的乳香茶汤,瓷坛子里白雾袅袅,拌着微苦的乳香味,早来的挑夫们一碗接一碗地喝。
“沈姑娘,今儿怎么自个儿出来啦?”挑茶的老杜头上还搭着湿布巾,笑呵呵地招呼。
“出来遛狸奴?还是来香市补香料?”卖香囊的李婶眯着眼,声音慢悠悠。
“去看看铺子,顺便走走。”她几乎是下意识就回话,甚至还多加了一句:“老杜家的小孙儿牙口可还好?上回我给的小麦香粉,他吃得惯不?”
老杜眨巴着眼,惊讶地笑:“你这记性,谁家小孩都记着,我自己都快忘了,吃得好,吃得饱。”
沈令遥心底却咯噔一下,暗自嘀咕自己怎么知道这些……什么时候学会这么热络?可嘴上依旧顺顺地应着,像是身体里有个比她还先一步开口的记忆。
一路走,沿街的香气变换得很快,梅汤、炒栗子、桂花糖糕、葱油饼的香味混杂着,叫人脚步慢下来。
有挑担卖花的人挑着水仙和鸳鸯草,浅黄浅绿,在晨光里鲜得很,路边跑腿的少年边跑边喝一小盅梅汤,嘴角都挂着糖汁。
再过去,便是卖饮子的铺子,挂着乳香茶汤,梅子清饮,雪梨甘露的幌子,风一吹,幌子哗啦一声像是在迎客。
几名婆子手里端着青瓷盏,边喝边议价,笑声和咳声混成一片。
每走几步,总有人和她打招呼,她也能自然地接上
几句。
“前日送香粉的脚还疼吗?”
“哟,这猫铃还是去年买的那串吧?”
“今儿挑得荷叶可新鲜,晚饭做汤正好。”
这些话听起来再寻常不过,却让她愈发心里发毛,这是我知道的吗?到底是原主的记忆,还是这身子自带的本事?弹幕里也好奇,她怎么如此的自然。
可沈令遥面上依旧是闲适温润的笑意,边走边点头,还朝对面一只黑猫打了个响指,那猫像听懂了,转头摇了摇尾巴。
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巷尾那排旧铺子。
她抬眼看去,铺子外墙青砖上挂了老旧幌子,褪成灰白,风一吹还咯吱响。
先是看到隔壁的卖早饭摊,门口那几张矮桌油腻得发亮,汤碗歪歪扭扭搁着,空气里混着葱油、鸡汤和冷米浆的酸味,几只苍蝇嗡嗡飞。
铺子另一边是卖粮油的,门口一排油罐泛着黄光,几袋米堆得像墙,米粉味混着霉味,让人一口气提不上来。
再抬眼看对面,是丧葬铺子。
门口摆着纸人纸马,白幡在风里拂来拂去,隐约有哭丧调子从里头飘出来,连巷子口的阳光都被拉得冷飕飕。
沈令遥站在自家铺子门口,背后像被人用湿布贴了一下,打了个小寒颤。
“好家伙,这风水格局,左香腻、右油浊、对面阴森……怪不得早饭铺子活不下去,顾客进来一半就被香呛走了,一半直接被对面白幡吓跑了。”
她自言自语,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要是这里能改成猫馆,先请几只胆大狸奴镇镇场子,可保比对面纸人热闹得多。
一边念叨,一边抬脚推门,门被卡住了,发出吱呀一声,屋里黑洞洞,带着一股霉和湿木头混合的古怪味儿。
她探头进去,看见几张破竹椅靠墙,角落还放着个老陶罐,罐子边缘开了小口,像只咧嘴傻笑的狸猫。
得,就这房子,怪不得人家想要走了,不再继续卖早餐,隔壁家有人跟她这屋子做一样营生也无妨,大家都一样很糟糕……
“先不说别的,这屋得先开窗透三天风,不然猫来了先昏过去。”她在心底暗暗盘算,若真要收回来,还得把地契红契查清楚,再到官府登市籍,缴住税,才能恢复营业。
“红契有无抵押,市籍得交档案,还得按铺面缴住税……这破铺子要收拾完,八成比再养十只狸奴都麻烦。”她一边嫌弃,一边在心底算算盘,指头在门框上轻敲,像真在打算盘珠。
……
快到傍晚时分,街巷里渐渐有了些晚凉的风。
铺子门口那块破旧的木牌在风里晃着,像个垂头丧气的老人,偶尔吱呀一声响,恰好把一只觅食的灰雀吓得扑棱飞走。
对面丧葬铺子前,纸马和纸人已被收进一半,只留几根白幡在门侧,随风缓缓摆动,偶尔有人低声过来取货,抱着纸花匆匆走远。
隔壁卖粮油的店还亮着灯,米袋堆到门外,油坛子排列整齐,表面被落日的最后一抹橘光镀了一层暗金。
巷口的茶汤铺也才刚收摊,几只空碗叠在一边,茶香被晚风吹得四处散去,混在青石板缝里那股常年潮湿的霉味中,显出一种温吞而疲倦的味道。
沈令遥把门锁好,微微仰头,看见天空像被谁用大刷子晕开了橙红和浅紫,几只乌鸦在瓦梁上歪着脖子,看着巷里稀疏的人群。
“要是猫能飞,也许会抢先站到那屋脊上去瞭望吧……”她心里随口想着,提了提篮子,正准备走,忽然察觉身后那巷口似乎有一道视线,轻轻扫过后颈,像是被猫的胡须悄悄擦过。
她转过头,只见巷口有个瘦削的人影,半隐在米铺门口和墙角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他背后堆着米袋,高过人头,门口挂着一只破草帘,风一吹,帘子沙沙响,碎光漏下来,在他脸上打出一点断断续续的光斑。
沈令遥微微挑眉,眯眼想看仔细,却只来得及看见那人慌张地侧过身,把脸埋到怀里那一卷书卷后,脚步一顿,随后转身匆匆朝米铺里走。
她愣了愣,随即轻笑,摇了摇头,把刚要探出口的问候咽了回去。
大概又是哪家的秀才吧……汴京城里读书人多得像街口卖茶的瓷碗,一个个清瘦又拘谨,见到陌生女子就跑,倒是省心。她心里念叨着,抬手把被风吹乱的发丝拨到耳后,篮子里传来一声轻响,是被香囊挤得歪斜的画册,露出几根猫毛,像是要偷偷溜出来看热闹。
街角那边有个挑担的跑腿少年快步经过,肩上的竹篮里装着包好的香粉和汤饭,一边走一边喊着:“香市最后一锅凉糕啦!”
一个女人从油粮铺里抱着半袋米出来,见到她,偏头喊了声:“沈姑娘,今儿挑了好米吧,回去做猫汤饭也香!”
沈令遥抬手挥了挥,笑着回:“可不是嘛,省得它们又翻我的香囊找吃的。”
女人咯咯笑着走远,背影在夕光里慢慢变小。
她站在铺子门口,看着刚刚那个人影彻底消失在米铺深处,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把篮子重新端好。
春末的风真是怪,吹得人头发痒,连猫毛都跟着乱飞,连心里都跟着飘来飘去。
她转过身,脚步缓慢,裙摆扫过石板,带着一阵细碎的簌簌声。
对面丧葬铺的白幡在最后一点落日余晖中微微闪动,看起来倒不那么阴森,反而有种古怪的恬静。
沈令遥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铺子门口,又看看那巷口,像是确认谁也没跟来,这才重新笑起来。
“得找个晴天,好好洗洗这破门,先晒三天,再让狸奴们来试住……”她心底盘算着,步子渐渐轻快,消失在巷口那抹带着金边的晚风里。
………
天色已近傍晚,晚霞被风吹得斑驳破碎,挂在瓦檐上,像是熟透却没人摘的柿子,晃悠悠的,看得人心里有些软。
沈令遥提着篮子慢慢走,沿路的香粉铺子正往内收木牌,香囊架子被老板娘一件件收进布袋里,手脚麻利。
香市那头,有小贩正把凉糕盘子堆起来,碗边还粘着一点桂花糖霜,透着甜气儿。
几个跑腿少年坐在石阶上吃小笼包,边吃边甩着湿巾擦汗,笑闹声混着热气,落在青砖小巷里,听着倒格外舒坦。
“沈姑娘,今儿一人啊?那几只狸奴没跟着跑吧!”
香粉铺的婆子把最后一袋香粉塞进篮子里,抬头冲她喊。
“它们可懒着呢,若跟出来,半路就被凉糕摊拐跑了。”沈令遥笑着回,脚步不紧不慢,裙摆在石板上刷刷响。
走过巷口时,她看见一个卖茶汤的铺子门口挂着一盏小灯,橘黄色光晕摇摇晃晃,几只飞虫在灯底下转圈,像是夜里不甘睡去的小孩。
她脚下轻轻一停,看着那盏灯,忽然想到刚刚在铺子前被偷看的那一眼,心里像被人轻轻拨了一弦,荡出细小的涟漪。
“还真是奇怪啊,遇见了也没打声招呼,偏偏像猫一样,偷偷望一眼就跑……”她笑了笑,眼尾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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