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济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外套,抬手压了压黑色棒球帽檐,动作矫捷的行走在小巷中,没多久眼前出现一道斑驳墙壁,沈济加快步伐屈膝一跳,双手攀住墙沿轻轻一跃,进了一个老旧的居民区。
小区路灯坏了好几个,年久失修的红砖路面坑洼不平,深夜除了微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再无其他。
沈济脚步轻快的上了一栋居民楼,拿出钥匙打开一扇门,狭窄屋内摆着几张上下铺,但是人没有住满,听到开门声也没人抬头。
四十元一晚的青年旅社,八人间,公共浴室,这会儿浴室里刚好没有人,沈济进去将门从里面反锁,确保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
然后他摘下帽子洗了一把脸,将刘海捋了上去,露出挺括的额头,锋利的眉峰之下,一双眼眸漆黑冷冽。
沈济垂眸洗去了手上的血迹,刚才跟踪他的人和之前不一样,看路数明显不是学生,十分难缠,沈济为了脱身没有留手。
他简单快速的洗漱了一下,然后来到自己的铺位,将书包往脑袋下-面一垫,闭上眼睛。
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时间,没想到许昭辰还不放弃,虽然自己能避开他的人,但一直这么下去到底不便,看来还是该想个办法才是……
沈济眉心蹙起。
他的手机调整成静音状态,这会儿轻轻震动了一下,沈济睁开眼睛拿起手机。
是吴博发来的消息,问他怎么还不收款。
是的,沈济并没有收那一万块钱,虽然他知道在许昭辰的眼中,他的自尊不值一提,但沈济就是不想收这个钱。
他准备关掉手机的时候,才发现还有其他消息,而之前忙着赶路,所以并未看到。
发消息的是住隔壁的王阿姨,说他的妈妈病倒住院了,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有时间最好回来看看。
沈济看了看,这是一个小时前的消息,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他悄无声息的起身出门,拿出手机拨打给沈馥。
那边过了没多久就接了起来,温柔的女声显得有些惊喜:“小济,怎么忽然想起打电话给妈妈了。”
沈济闻言有些愧疚,这些天因为许昭辰的事疲于应对,导致疏忽了母亲,连母亲住院了都不知道。
沈济声音低哑,他问:“妈,你是不是住院了?怎么都不告诉我?”
沈馥愣了一下,才失笑道:“又是隔壁王阿姨和你说的吗?你别听她瞎说,什么住院呀,就是发烧去医院挂了夜吊水,妈妈现在已经好了,你不用担心,小感冒而已没事的。”
沈济却还是有些不安心,沈馥为了抚养他多年操劳,落下了不少病根,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有些病疼都习惯忍着,唯恐给他增加了负担,自己还是应该回去看看。
沈济直接道:“我明天回来。”
沈馥:“哎呀都说了没事了,你好好学习,又不是过年过节的,回来做什么……”
沈济:“妈,我回家的票已经买了,现在退票要亏手续费。”
沈馥:“……”
沈济不给她反应过来拒绝的机会,说了声早点休息就挂了电话,然后直接打开购票软件,买了明天最早的一班火车票。
接着又在微信给吴博留言请假的事情。
明天周五再加上周末,就有三天时间,还是回去看看才安心……至于许昭辰的事情,等之后再说吧。
沈济疲惫的闭上眼睛。
……………
第二天沈济天还没亮就去了车站。
他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小县城,没有什么经济产业,这些年想打造旅游,也不太成功。
沈济坐了整整一天的火车,才在傍晚时分回到家,他家在一个老旧的筒子楼,虽然住的破旧,但比起大城市冷冰冰的高楼大厦,这里的邻居多了些人情味,看到沈济回来,都笑着和他打招呼,周围烟火气浓郁。
沈济一一点头问好,很快来到了三楼。
老旧木门隔音效果不太好,还未进去,就能听到里面炒菜的声音,熟悉的香气从门缝飘出来,沈济神色柔和了些许。
他轻轻推开门。
房子两室一厅面积不大,但却打理的整洁温馨。房东是个退休老师,前些年搬到省城去了,看沈馥母子两人可怜,于是将这个房子便宜租给他们,这一住就是五年多。
沈济在这里度过了他的初中高中,最后考上了大学,有许多难忘的回忆。
沈馥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忙碌,没有发现他回来了,沈济放下背包走了过去,轻轻喊了声:“妈。”
沈馥惊喜的回过头:“小济。”
她对着沈济露出一个笑容:“累着了吧,快去坐着歇会儿,马上就好了。”
锅里红烧肉冒着滋滋的油香气,看着色程度显然已经烧了很久,沈馥应该是下午就开始准备了,嘴上说着让他不要回来,却早早开始准备他爱吃的……
沈济冷冽面容被柔软覆盖,他卷起袖子道:“我来,妈你去休息吧。”
儿子大了,沈馥拗不过,只好把厨房让给了沈济。
很快沈济就端着饭菜出来了。
沈济沉默不语低头吃饭,回到家里,仿佛这些天疲惫都一扫而空,在这里,你可以永远安心下来。
沈济吃过晚饭洗过碗,没有忘记回来的正事,问沈馥:“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沈馥无奈道:“都说了没有事了,你偏要跑一趟,来回路费不少吧……”
虽然心中很想念儿子,但儿子读书上学都要钱,那种大城市,消费水平该多高啊?还是应该省着点花的,她又没什么事情……
沈济了解母亲,简单道:“没花多少钱。”
他仔细打量沈馥,除了气色看起来有点差,似乎确实没有什么,难道是自己多虑了吗?
沈济沉吟片刻道:“明天我陪您去医院做检查。”
“我又没事,不用检查。”沈馥不赞同的道,说着又絮絮叨叨:“你看你在学校都瘦了,明天妈给你做好吃的,正好这次回来了,冬天的衣服带一些过去……”
沈济听着母亲的唠叨,视线落在母亲的侧脸,有些微失神。
沈馥不到四十岁的年纪,早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眼角有了些许皱纹,皮肤不复年轻的光泽,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
沈馥没有读过什么书,一个人从农村出来,很轻易就被男人骗了,怀孕后又被抛弃。
沈济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别的小孩骂他是个没爹的孩子,但是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那样的父亲离开也许是件好事。
沈馥一个人无依无靠,打多份工也只能赚取微薄的薪水,但柔弱如水的女人也有坚韧一面,不论多么艰辛,她从未想过放弃他,竭尽全力的保护他。
以前最困难的时候,沈馥省吃俭用,自己顿顿吃素,却给他烧一小碗红烧肉,说男孩子要长身体的……
孤儿寡母在小县城容易招惹是非,沈馥又长的貌美,经常有地痞流氓骚扰沈馥,沈济从小就学着保护母亲,但那时候他个子小力气小,唯有比别人更狠,更不要命,才能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后来沈济渐渐长大,出了名的不好招惹,他们日子才算是安生了一些,沈馥依旧打零工维持家用,而沈济因为学习成绩好,从高中开始就给人做家教,赚钱分担家里的压力,母子两人就这样相依为命。
直到沈济成功考上S大,日子才算是有了盼头。
“你这孩子发什么呆呢。”沈馥拍拍沈济的手,神色担忧的看着他。
沈济从恍惚中回过神:“没什么,您刚才说什么……”
沈馥关切的问:“我问你在学校怎么样,最近还顺利吗?老师同学友爱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沈济心道最近确实遇到了一点麻烦,但是说了除了让母亲为他担忧外,并无任何益处,于是神色平静的道:“老师同学都对我很好,S大的学生们素质很高,我在那里很好。”
沈馥不疑有他,放下心来,欣慰的笑:“那就好,那就好……”
女人笑起来,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来,勾勒眼角弧度更显温柔,时光流逝不能掩饰她的美丽,反而镀上了一层岁月的光辉,更显动人。
沈济看着母亲,却不知为何,想起了另一个人。
许昭辰笑起来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就连眼角的弧度形状,都和母亲的眼睛很相似,两个人的影子竟有一瞬重叠……
令沈济不由的恍惚了片刻。
沈济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许昭辰怎么可能和母亲相似呢?母亲这样的温柔善良,而那个人的眼中,只有高高在上的冷漠,以及天真无邪的残忍。
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
沈济又陪了母亲一会儿,时间晚了,两人分别回房休息。
沈济躺在床上,一手枕在脑后。
老旧的房屋屋顶漆面脱落,龟裂纹路像是一张蜘蛛网,仿佛随时都要笼罩下来,压抑的几乎令人喘不过气。
沈济倏然用力的闭上眼睛,他一定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
第二天沈济一早就起来,他决定不论沈馥怎么说,一定要带她再检查一下。
但沈济出了卧室才发现沈馥还没起,按照往常来说,沈馥这会儿已经在给他准备早餐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沈济心头蓦地浮现一丝不安,他上前敲了敲沈馥的房门。
没有回应。
沈济果断的推开门走了进去,沈馥侧卧在床上,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晕,神色似乎有些痛苦不安。
沈济伸手摸了一下,热的发烫。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又发烧了?
沈济立刻将沈馥背了起来,快步下楼,拦了辆出租车去了县医院。
挂号缴费抽血等一系列流程下来,沈济扶着沈馥找了个空椅子坐好。
一个小时后血常规结果就出来了,沈馥还在昏沉沉的挂水,沈济独自拿着结果去看了医生。
年长医生推了推眼镜,仔细认真的看了几遍,又询问了一番病情,最后语气凝重的道:“你是病人的儿子?”
沈济点点头:“有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医生拿着化验单对他道:“这,这,这几个数据都不好,但是光这些检查我不好说确定什么,建议你带母亲去省城的医院再看看。”
沈济的心一沉,道:“我妈到底什么病?”
医生看着他叹了口气:“我怀疑有急性髓性白血病的可能,但只是怀疑,也可能不是的,还是需要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诊。”
沈济沉默的将化验单收好,站起身道:“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沈济回去的时候,沈馥已经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的道:“小济,我怎么了?”
沈济走过去,扶起沈馥道:“你又感冒发烧了,我带你来医院了。”
沈馥无所觉的嘟囔着一点小事来医院。
沈济的心情却格外沉重,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轻松:“妈,我带你去省里的医院看看吧。”
沈馥不解道:“为什么?”
沈济垂眸道:“你总是生病我不放心,确定你没事了,我才好安心回学校。”
沈馥觉得孩子有些小题大做,但这次沈济却难得执拗,她实在是说不过儿子,心道书读多了大道理一套套的,而且沈济从小就很有主见,只能被沈济带着去了省城。
沈济在医院附近找了个小旅馆安顿下来,第二天就带着沈馥去了医院。
沈馥还是第一次来省城的大医院,有些局促不安,她什么都不懂,总之沈济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除了偶尔回答医生一些问题,和医生的沟通也都是沈济在进行。
检查完之后就是等结果了。
因为这一耽误,沈济只好又多请了几天假,说要晚几天才能回去,吴博对好学生沈济态度很好,说有事不要急,最后又催促沈济收钱。
沈济看着那一万块转账,心烦意乱的关掉手机。
几天后,沈济单独坐在医生办公室。
对面的是一个老教授,他告诉沈济:“确实是急性髓性白血病,这个病发作进展很快,你母亲的情况需要尽快干预……”
沈济觉得自己仿佛坐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容器中,身躯沉重如同灌了铅,尽管如此他还是冷静的认真听着每一句话,时不时提出自己的疑虑。
老教授见多了各种病人和家属,沈济这样年纪轻轻却如此沉着,着实是少见的很,他耐心的和沈济解答问题,最后问道:“你打算进行保守治疗还是……”
沈济没有丝毫犹豫:“我捐献骨髓。”
老教授看看他道:“好,但是手术费……”
沈济咬牙:“我会想办法的。”
沈济拜托教授暂时和母亲隐瞒病情,表示自己会尽快筹到手术费,在此之前先进行保守治疗。
沈济这年积攒的奖学金和兼职的钱,约莫有三万,再加上沈馥省吃俭用的所有积蓄,大概一共有十万来块钱,根本不够骨髓移植和后续治疗的费用。
沈济走出医院的时候,外面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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