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棠的第一反应是:难受,想吐。
呕——
胃里一阵翻涌,但因为没吃东西,所以根本吐不出来。不过他明显感觉到身下这人浑身僵硬了一瞬,刹那间就停了下来。
想了想,他拍拍人家的背,商量着道:“可以换个姿势吗?你这样我很不舒服。”
顿了顿,又加上两个字:“会吐。”
……
对方没回他,倒很快地将他从肩上放了下来。
“谢…”
虞棠正要道谢,却不料他双腿一软,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咦,伴随着轻微破空声,他后颈一痛,熟悉的眩晕感来袭,他的意识又开始渐渐流失。
就在彻底晕过去之前,他终于有幸确认了两件事:
一、这个让他想吐的人,一定不是司空摘星;
二、对方并没有杀心。
·
当虞棠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只知自己正躺在一条船上。
船行得很稳,周围很安静。
他的手顺着自己腰腹位置慢慢滑向一侧,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完好的,没被人动过。身下软软一层,像坠在了云里,四处浮动着种淡淡清雅的幽香。
这条船的主人一定是个很讲究的人。当然,也很有钱。
却不知自己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虞棠睁开眼,慢慢尝试着从床上坐起。于是他听见有人正朝他走来,还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她关切地道:“姑娘醒了?”
听她喊他“姑娘”,虞棠暗暗又舒了口气。
他眨眨眼,一下子颇有几分天真纯稚的茫然,自然还有点故作镇定的慌错:“这是哪儿?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姑娘莫怕。”那名女子柔声地安慰他道,“我不是什么坏人。恰恰相反,是我家公子救了你。”
“哦?”虞棠抬眸尽力朝她看去,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静静作出了倾听的姿态。
那名女子笑了笑,却道:“先前见姑娘睡得沉,公子便吩咐了我们不许打扰。如今姑娘既已醒了,公子他早备好筵席,还望请姑娘移玉光临,也当是为姑娘压惊顺带接风洗尘了。”
她都这样说了,虞棠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于是他被一路领着,出了道门,拐过两个弯,上了截短梯后又被交托给了另一个人。再上一截短梯,右拐、直走,最后才停在了一间闻起来很香的屋子前。他的肚子忽然很不争气地叫了叫。
这时屋子里便传来一声笑:“进来。”
笑得很好听,像春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只这短短两个字,也说出种翩翩的温柔。
虞棠听了心中一动。
却实在有点像之前扛着他飞又打晕他的那人?
他一歪头,也回之一笑:“抱歉了,我进不来。”
“哦?为何?”
屋门其实大开着,屋里就坐了一个人,手执白玉杯,潇然倚在桌前,一双俊秀多情的眼,正透过夜里氤氲的雾气,细细打量着门外的人。
丁枫曾见过不少美人,也曾看过山、看过水,欣赏过美的千万种姿态。就譬如今天的晚霞,若将其挥洒成诗篇,那定是首流传千古的绝唱。可如今再要他看,却处处都比不上这微摇烛光里,映在虞棠眼角唇边的那点笑意。虽还流露出一抹稚气,但也是种别具可爱的点睛之美。
不过可惜……
“因为我是个瞎子。”虞棠这么说道。
丁枫心底一声轻叹,终于起身向他走去:“竟是在下失礼了,还请姑娘随我来。”
虞棠细听他的脚步,只等人一走近,看似提起步子要走,却平地一崴,忽然向前栽去。
手腕让人轻轻一握,又很快松开。几乎是一阵清风拂过面颊,有极淡的皂荚香及刚沐浴完那一种浮动着热意的气息。很遗憾,辨不出什么。
虞棠站定,脑袋微晃了晃,颊上一染灯色飞过,真如流霞一般。然而也愈衬出他一双眼睛冷浸入雾,生得许多荒芜和寂寥。
丁枫目光凝注,垂落在右手袖中的指尖忍不住上下一碰,复又捻了捻。
他随即一摆袖,温声轻笑:“万请姑娘勿怪,实是在下招待不周,令姑娘你受惊了。”
虞棠当下摇摇头,道:“没事。”
丁枫便一再小心,引着虞棠入席就坐。
之后更一一介绍了席上的菜式,末了还体贴入微地道:“姑娘若不嫌弃,便让在下为姑娘递饭布菜吧?”
虞棠当然更体贴,点点头应了。
眼看他就要乖乖动筷,忽然间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唰地一下抬起头来。
丁枫目光顿时为之一凝,不免问道:“姑娘怎么了?”
虞棠道:“你不吃吗?”
丁枫微笑道:“有劳姑娘挂心,但实不相瞒,在下早已经吃过了。”
稍顷,他又道:“姑娘或许不知,如今约是亥时末了。”
“哦…”虞棠好似后知后觉,“都这么晚啦?”
说着他便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奇怪。我今天几乎睡了一整天,怎么还是这样困…”
“我想想…”他右手顺势搁下筷子,一双眼睛侧望过来,尽是空无,然而越是这样,越能引动人想要对他袒露一切隐秘真实的所思所想。
他轻声地道:“我先是睡了一觉,醒来就遇见一个贼。紧接着被贼打晕,迫不得已又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就遇见了公子你。”
“所以……”他眨眨眼,侧耳聆听,夜风中灯火摇晃,烛芯处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丁枫坐得稳稳正正,呼吸深缓绵长,分毫不错,虞棠笑了笑,很有几分烂漫天真,这样问道:“是你救了我吗?”
丁枫忽然也笑,笑来温柔丝丝入扣,一时又多了种江湖人的快意洒脱,他道:“江湖中人,有所为而有所不为。这等违背江湖道义之事,看见了总要管一管的。”
“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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