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还是个小萝卜头的时候就决心学医，秦家在修仙界也是排得上号的大世家，只是偏偏于医道不精，于是将她送到世代交好的仁心谷，拜入天资卓越的掌门季泰和门下。
她入门晚，与师兄师姐们年纪差太大，只有大师兄愿意陪她。白天闲暇陪她玩耍，夜里不眠为她守夜，彼时的大师兄于她，亦父亦母。
物换星移，她一天天长大，出落成亭亭少女，对大师兄的孺慕渐渐变化，是从哪一天起？亦或是哪一次目光相触？她记不清了，总之，少女心事见风抽芽。
他对她百般照顾，无事不依，她以为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像话本子里的神仙眷侣，携手飞升。
可是如今，大师兄怀里抱着别人，听到她的惊呼也不慌张，转来的眼波里还有残余的，隐忍的温情。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却不是属于她的。
原来，大师兄之温柔，也是有不同的，有属于普罗大众的，还有独属于某个人的。
“素素，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搭把手。”
是吗，正好？正好看清事实，早日认清自己？不对，搭把手……？
“你说什么？”秦素手脚发软，声音颤抖。
温以成叹了口气，看她那样子，怎么倒像是来求医的病患：“你又受伤了？那你再等会儿，我先处理楚师妹身上的定魂针。”
“定魂针”三个字总算让秦素回神，视力失而复得，看清两人动作，哪里是男女间的搂抱，分明是大师兄尽力在按住不安分的楚瑶安。
苦到发麻的嘴突然泛起甜，秦素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住，明知不合时宜，还是脆声声应道：“搭把手是吧，我来了！”
她熟练地翻窗入内，拿起先前取出的针，再挂不住笑：“这得多大的仇？我只在死牢见过这种东西。”
“死牢？”温以成替楚瑶安擦干额上汗珠，语气沉了半度。
“是啊，大师兄光风霁月定是不知道的。”秦素踱步走来，秀眉紧拧，仔细打量楚瑶安，“要上酷刑又怕对方受不住，就会先上这种定魂针，确保魂不离体。与寻常定魂针不同，这种针霸道狠辣，长期在体内留存，会损坏灵根灵脉。”
“喏。”她将针尾朝上，指着尾部水滴状的凸起，“下针时，往这里面放入施针人的神识，便能在某种程度上控制对方，久而久之，被下针人的识海会受污染，再辅以秘法，就能制成听话的傀儡。”
她扔开针，给自己施了道除尘诀，一脸严肃对温以成说：“大师兄，你是从哪家的死牢劫的囚？楚瑶安究竟是什么人，年纪轻轻就……”
温以成忙捂住楚瑶安的耳朵，以眼神止住秦素：“还剩一根针，你替她取出来，心口位置……我不太方便。”
秦素深吸口气，点点头，在石床边站定，凝神感知最后一根针的位置。
而温以成则按住楚瑶安肩膀，合上眼轻声哄她：“再忍忍，很快就好。”
他现在打心底佩服她，神魂之痛何其可怖，她只在方才哀嚎过一下，并且很快收住，饶是有麻药在，个中痛苦换成他，或许也忍不到如此地步。
秦素见状心里不是滋味，但医者父母心，大师兄此举也是出于怜惜，情有可原。她摒除杂念，一鼓作气下手，迅速取出最后一根针。
空气中“啵”的一声，翻涌的余痛淹没楚瑶安，但很快，自由呼吸的舒畅感托着她上了岸，她身上灵光亮了又熄，熄了又亮，足闪过好几轮才停下。
“恭喜楚师妹进阶练气境中期。”温以成再试她额温，“高热也退了，好好睡一觉就能彻底康复。”
楚瑶安没能来得及听完，便已安然睡去。
秦素不忍扰她，向温以成传音：“让楚师妹去我那里吧，刚取安魂针神魂可能会有异状，我来守夜。”
温以成摇头，轻轻取下楚瑶安身上退烧用的针，翻出一卷薄被替她盖上，带着秦素退出房间。
他走在夜色里，今晚多云，只露出一角月牙，怔怔抬头，觉得云层外一点浅黄的月光，和楚瑶安很像。
“素素，楚师妹不是坏人，只是个可怜人罢了。”他将楚瑶安身染奇毒和过往所遇非人同秦素说了，隐下至阴之血未提，这是季泰和要求保密的：“她还答应当师尊的药人，以如今她的身体状态……唉。”
秦素刚生出的那点酸，顿时被叹息压下去：“师尊这不是趁人之危吗？怎么能……”
她见过几次药人，无一不惨，纵是再囫囵的人，当上一阵药人，最后也没个人样。这楚瑶安本就弱不禁风，如何受得住！
“不行，我要想想办法，这会闹出人命的。”
她自顾自说着走入黑夜，眉头拧成打不开的结。
温以成负手静立，默默看她走远，近乎无声地轻叹，转身回到竹楼。
＊
楚瑶安是在系统轰炸式的提示音中醒来的。
【系统：成就商城有新的商品到货……】
【系统：提示，距离下次毒发不足3日……】
“烦死了……不是才换过抑毒丹吗？”好梦被扰，楚瑶安语气恶劣，随手抓起手边一物扔到墙上，“不许吵！”
【系统：呜呜呜……】
没有感情起伏的呜咽声比噪音还噪音，楚瑶安脑仁突突地疼，直挺挺坐起身，愤然握拳上挥：“闭、嘴！”
系统总算噤声，楚瑶安也被闹没了睡意，她趿拉着鞋打开窗户，外面阳光热烈，蝉鸣不断，该是正午左右，秦素快来了。
“叮铃——”
脚边不小心踢到一物，她定睛细看，刚才气怒中竟将温以成给的系心铃扔了，忙蹲下身小心拾起，又用衣袖擦了好几遍，才挂回腰间。
取完定魂针次日，温以成将此物交给她，要她务必贴身携带，这样她的神魂有何异动，他都能及时知道。
“还好没弄坏……”她不放心地再次检查，指腹摸过系心铃每一寸，确认花纹完好、铃响清脆，双手合十向对面竹楼忏悔：“对不起大师兄，我不是故意的，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穿好外衫，理罢发髻，刚下楼就遇上秦素，她正用除尘诀打扫卫生，手上拎着食盒，勾人香气不安分地往外跑。
“师姐，今天又没有抢到葱油饼吗？”楚瑶安熟练接过食盒，把一碟碟美食在桌上放好，等秦素也坐下，才动筷子。
正式入谷已有数日，取完定魂针，停滞不前的修为开始缓慢增长，她呆在洞府休养，每天接受秦素的投喂。许是怜她身体尚未恢复，当药人的事暂时搁置，她也乐得轻松。
对这个自来熟的师姐，她起初有怀疑、有抗拒，但对方坚持不懈风雨无阻地来，不仅变着花样带好吃的，还亲自熬药助她恢复，任是泥人做的也会心软。
尤其，秦素有一双明媚无瑕的眼，笑盈盈望来，什么戒备顾虑都得靠边站。
初时，楚瑶安还悄悄在成就商城换了张辨识符，确认过秦素带的东西皆安全无虞，心中既感动又愧疚。
“想什么呢？快吃快吃，凉了伤身。”秦素指尖点了点楚瑶安，注意到角落的空碗，“大师兄昨天给你带的什么？”
相比于秦素的直接上门，温以成则委婉得多，每晚雷打不动把东西放门外，敲了门也不等人来就走了。
楚瑶安咽下嘴里东西，喝了口豆香浓郁的豆浆：“粥。”
秦素摇摇头，手背托起下巴，促狭地眨眨眼：“还是我带的好吃吧？”
“是，师姐带的都是我爱吃的，要是明天能带葱油饼那就更好了。”楚瑶安笑笑，又戳起一块玉米糕，夸张地塞入嘴中，享受地半眯起眼，逗得秦素咯咯笑。
忽然想到什么，秦素拿出一块玉牌：“你的弟子牌，明天学院正式开课，你感觉如何了，能去得了吗？入门班的李夫子向来严苛，最好别缺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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