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其义如墨
当歧郡税法掌事的车马队伍缓缓驶入山村时,烈日当空,土地龟裂,一片大旱的景象映入眼帘。长官此行,本是为了收取今年的赋税,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心中一沉。
村民们早已聚集在村口,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忧愁与焦虑。今年的收成不好,许多人家的粮食都还不够自己吃,哪里还有余粮来交税呢?
税法掌事摊开明黄色的通告再次宣读一遍,若是日落之前无法收齐税金,督办此事不力的村长要被裁撤,村民们将被治“不缴之罪”,按律要棍笞,甚至要入狱关押。
“村长”牛小二叉腰指着税法掌事的鼻子:“换就换!反正隔几年村长都要被裁下来的!把我们全都抓起来打一通好了!”旁边曾经被裁过的前村长们扯扯小伙子——这可不兴说啊:前些年情况更恶劣,村长几乎年年换,后来孟非居于歧郡,劝说长官施政怀柔,乡民才稍微过了几年没有横征暴敛的日子。哪知今年大旱凶年,光景又不好了。
罗进财早已把打点好的孝敬递到税法掌事的马车上,在马车外对着窗缝讨好地说:“我家老爷备了好酒好菜,您今晚可一定要来赏光。”
税法掌事哼了声,并不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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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时,一个身影悠然而至,打破了村庄的宁静。那是一位身着“文通门”专属服制“竹韵青云袍”的小公子,年纪约莫十三四岁,孤身一人,骑一匹白马,下马径行至税法掌事的马车前。
竹韵青云袍以深邃的墨色为主调,袍身采用上等丝绸缝制,轻盈柔软,随风而动,仿佛融入了天地间的灵气。衣摆宽松飘逸,如同青云缭绕。在袍身之上,绣有精致的云纹图案,以银线勾勒。领口与袖口处,镶嵌着经过精心打磨的淡雅青色玉饰。一条绣有竹纹的腰带,用以束紧袍身,凸显出优雅风姿。
大部分乡民尚是第一次得见“文通”门人,都敬畏又好奇地窃窃私语着。
那小公子虽然年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透着一股子不凡气质。他先向税法掌事的马车行了个礼。
税法掌事也掀帘而出,并不下马车,却也回了个礼。“公子是哪位贤者门下?”年纪这么轻就能入文通,想必是十二贤的某位弟子了,轻易得罪不起。
少年清朗音说:“长官,在下应钟,家师孟非。此番前来,皆因天灾大旱,特请长官减免年税。”
所有人皆是一震,这少年竟然师从文通大师兄孟非,果然关心民生疾苦。乡民们发出欢呼赞许。但税法掌事皱紧了眉头:
“闻说文通座下有十二律弟子侍奉贤人,原来阁下便是应钟。这是孟先生的意思?他已经说服宋公?派人前来知会?”
应钟只说:“先生未阻我。”
税法掌事似笑非笑:“原来小公子是自己跑出来,自己拿的主意。”
应钟眼神一黯,继而又坚定地朗声道:“今年的大旱是天灾,非人力所能抗拒,村民们已经尽力了,不能再苛责他们。请您斟酌。”
然而,税法掌事摇头晃脑说:“税法乃朝廷所定,岂能因一时之灾而轻易更改?若是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岂不是乱了套?”
应钟闻言,不卑不亢地反驳:“掌事大人此言差矣。减免税收并非无例可循,前朝便有因天灾而减免税收的先例。”
税法掌事眼珠一转,笑道:“前朝事毕已久,如果真有道理,还请孟大夫子向我们郡长官分说。我不过一个办事的,长官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不曾接到命令,公子莫要难为我呀。”
应钟少年心性,上前一步前指,怒道:“你便是此事主官。禀报难处、劝说宋公,是你应尽之责!”
税法掌事连退两下,避了半个身子进马车,表情却并无多少畏惧,依然笑道:“公子有话好说,‘主事’实是折煞小人了。小的又怎么能在长官处说得上话。倒是公子这孤身独行,万一出了什么好歹,怎向孟夫子交代。不若我护送公子回孟府。来人,请公子上马车。”
几位手下围上来,要准备“请走”应钟。
应钟一把抽出腰间秀美精致的佩剑,四面一荡,厉声呵斥道:“谁敢碰我!”
税法掌事嘿嘿而笑:“公子说笑了,谁敢动孟夫子的人呢。只是如今逆犯闾子秋的赃物还下落不明,孟府又无视律法,强免税金。小公子最好想清楚,是不是要给大贤人惹这一身腥。”
“你!”应钟一时气急,待要反驳这些不实的诛心之论,又深怕真被拿来做文章,牵连了师父,瓜田李下之嫌终究难消。
何况此番他凭借一腔意气,孤骑单出,行踪也的确没有给师门说得太详细。他在门内年岁尚小,作为“十二律”最末,是被师兄们宠着的那个,总听说外面多么人心险恶,小鬼比阎王还难缠,还觉得不过是危言耸听。如今才体会到,拿一个税法掌事都毫无办法。
一路饿殍遍野,民生哀艰,令应钟垂泪顿足。若非亲眼所见,不知情况已经危急到这个地步,他也不会孤身拦车,直撄其锋。现在想来,自己势单力薄,孤勇有余却无甚后手,被这老狐狸拿捏住借题发挥,该如何是好?
这时,乡民中传来一个清朗温润之声,道:“法虽定,但亦需因时制宜。如今村民们生活困苦,若再强行征税,只怕会激起民变。长官担得起这个责吗?”
税法掌事四下一凌,呵道:“谁!”
但他只看到四周乌压压的乡民,他们面上露出愤怒、仇恨、恐惧、悲伤等情绪,虽不曾开口,但刚才“民变”二字的确令部分青壮年汉子捏住了拳头。
税法掌事有点着急道:“谁在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刚才那声音又在另一处响起,却换了个苍老的声线:“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税法掌事所行,妨害社稷清平,已是对圣明不敬。”
乡民们沉默着,一步步靠近了马车。税法掌事命令护卫们准备驱赶,却不敢真正动手。
税法掌事咬牙道:“有种敢说不敢现身!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刚才先是“民变”,又是“对圣明不敬”,帽子一顶扣得比一顶厉害,令他脊背层冒冷汗。
那声音却又换了个方位:“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税法掌事哪怕当着文通高徒的面,也要倒行逆施,是看低人家不懂舟水之喻、不会北面陈君么?”
应钟从刚才那声音第一次响起时,便眼前一亮,就像迷茫中被指引了光亮方向,这时候已经胸有成竹,默契接上,朗声道:“正是!我虽只是个小小文通弟子,倒也出入京师不受阻碍,哪怕师祖闭关不和你等计较,在下也不惧做那金殿击鼓、面刺臣非的狂徒!”
那声音再度换了个方位响起,竟然是个幽幽的女声:“就不知届时最倒霉的,是您的长官宋望公,还是知情不报、有失察之责的——大人您了。”
税法掌事满头大汗地“噗通”软倒在马车上,虚弱道:“公子饶命……只是这税银亏空……”
最开始的清朗声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又换了个方位“贴心”指点道:“你想说郡内开支建设、军用防备,都要用到税金?其实,拿不出税金的只是揭不开锅的乡民,拿得出钱来的,大有人在——躲在您马车旁边的罗管家最清楚了,是不是?可别让他溜了,您要给长官的交代可都着落在这上面了呢。”
罗进财试图悄悄溜走,却被乡民堵了回来,摩拳擦掌。
税法掌事有些为难:“可这……”
另一个方位的苍老声音又响起:“刁府那可是我们村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早就有赈济捐资之心,您去一探便知。”
税法掌事汗流浃背:“容在下……容在下向长官回禀。”便招呼手下,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乡民间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挥着手“欢送”大人的马车队。
应钟长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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