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朝希不知道他爹看到了什么,但他此时心中的激动与他爹心中的惊疑不同,那漆黑发亮的眼睛里,满载着想再拉一次人的跃跃欲试。
就说这贼老天终于对他发了一次善心,竟然给他准备了这样一个惊喜,代价虽然有点歹毒,但有了这施梦术,延迟说话或干脆当一辈子哑巴也值了。
这施梦术的代价按善恶区分,以梦境人的心情高低对施梦者进行个体范围内的奖惩,比如他迫切的想要给家人预警,但全家只有接触到险情的阿爹达到了对危机来临的预警度,于是在触碰到他的身体时,会与他产生连接,让他成功将他拖进代表噩梦的灰云里。
当然,在他阿爹从噩梦中惊醒的那刻起,他也得到了惩罚通知,因噩梦等级在惊惧以上,做梦人心情极度恶劣,于是,他迫切想要的语言能力,也就是开口说话期被推迟到了两周岁。
这些概念都是突然冒在他脑子里的,也是在他阿爹进入他的造梦后才显现的,或者也不能说是他造的梦,因为那本来就是他上辈子的经历,只是他没法说出口,就只能用这样的形式来告知。
至于那心情高低和对个体范围内的奖惩,蒋朝希一时还顾不上研究,他爹做完梦后心情恶劣,他便得到了两岁前不能说话的惩罚,那如果有人做完梦后心情极度愉悦呢?那做美梦的条件是什么?他又能得到什么样的奖赏?这些都需要他慢慢摸索。
现在更为切实点的是,他非常想知道他阿爹在他的梦里看到了什么,这个是目前他最为关心的,也是他颇为无语的。
梦由他心生,然而梦里的内容却不由他控制,他的记忆是一段一段的,惨烈程度也分轻重,其中还有前后发生的时间顺序问题,这些他都不能控制,所以,他只有把人拖进梦里的权利,没有控制梦境内容的自由。
蒋朝希有些恼火,觉得这老天给他的网开一面的网眼有些小,似乎是在他坚定的死志里打开一个眼,既看得到希望,又希望渺茫,就像溺水之人面前的稻草一样,飘你面前你倒是抓是不抓?
可恨,他又产生了一种被贼老天戏弄的感觉,然后在坚定的死志和坐等他阿爹梦后反应的结果里左右摇摆和挣扎。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人生被愚弄的屈辱,那获得施梦术的喜悦也随之淡去,澄亮的眼睛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漠。
每一次升起的希望,都是他下次被打入深渊的前兆,蒋朝希已经不敢再对所谓的惊喜产生任何依赖了。
但他阿爹不知道啊,在妻子的担忧下用过早饭,然后就抱着他往镇上的方向走了,连蒋朝希都以为他阿爹是真的要带他去看大夫,结果在绕了个圈后,他阿爹抱着他往背山的方向去了,找了棵有年头的大树坐下,抱着他举至眼前很严肃的盯着他问,“你是谁?……”
问完顿了一下,又唤了个说法,“那梦是什么意思?是预警?还是真实发生过?”
平常人做梦,醒来不会有那么清楚的过程和细节,可蒋敦做的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的让他想忘都忘不掉,一早都心中惶惶的,但为了怕被妻儿察觉,愣是忍到了现在。
蒋朝希现在的视线与他阿爹持平,他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文弱却气质斐然,虽然被族人误解,受继母污蔑,遭亲弟背刺,但他眼睛里的精气神尚在,斗志没有被磨灭,所有的颓然和对命运的屈服都还没有爬上他的身心,他还保有着东山再起的雄心,和夺回一切的勇气。
怪不得他阿娘那样的信任他,阿兄阿姐那样崇拜他,拥有这样一个精神面貌的人,在取信于人这一方面根本无需多言,站在那里就是最坚实的依靠。
他们家,他阿娘最健康矫捷,武力值也最高,但主心骨却是这个柔弱到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男人蒋敦。
蒋朝希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他开不了口,于是抱着再试一次的想法,伸出小手紧紧的攥着阿爹的手掌,漆黑的眼睛努力睁的大大的,与阿爹直视,像要直视到人心底里一样的紧紧的盯着。
蒋敦只感觉一阵困意袭来,下意识的收回手臂将儿子搂进怀里,然后眼一闭,又看见了那团灰蒙蒙的云雾。
这一次,他没有着急的往有亮光的云雾里走,而是站在原地左右移动了起来,虽然看不清周围环境,但凭感觉来讲似是并无危险,慢慢的,他的眼前开始有像流萤一样的东西飘了过来,不多,也就四五粒尘沙一样的大小围着他团团转。
直过了好半晌,就在他眼睛渐渐适应了眼前的灰暗时,那流萤一样的东西开始急了,风一样的上下移动,并伴有微弱的声响。
蒋敦就静静的等待着,终于,那声响一点点清晰了起来,他听到了一道带着稚嫩的童声,焦急的催促着他,“阿爹,你快进去看看,我支撑不了多久,每多一刻,天罚就重一分,昨夜就已经罚了我两年不能说话了,这次又不知道要罚到几岁才肯叫我长嘴,我越迟说话,这事就越说不清了,阿爹,你别愣着了,自己去看呀!快啊!”
就像父子有心灵感应一样,蒋敦一下子就知道这声音是谁的了。
“三儿,是你么?是你把爹带进来的?”
蒋朝希也不清楚自己的声音怎么变成稚儿的了,但闪在左下角的计时器显示,他阿爹如果还不进灰色云雾里去的话,马上就会被弹出去,而他的惩罚会成倍加重。
“是我,阿爹如果不想进去那我也不勉强,就叫儿子遭受天谴,一辈子……”
话没说完,就见蒋敦立即加快脚步冲进了那片灰蒙蒙的云雾里。
日头一点点西斜,躺在树后的蒋敦才终于清醒了过来,却已经泪流满面,唇色全无了。
他抖着手脚试图站起来,却连试了两三次都不能,而搂在怀里的小儿子也声息皆无,他又抖着手去探儿子鼻息,等终于探得了那道气,才松了心口的紧张,抱着儿子掩面哽咽。
“阿爹,等出去后如果发现我与常人有什么不一样,你叫阿娘别着急,也别浪费钱去看大夫,这是天罚,等罚期过了我就好了。”
这是他被弹出梦境时,那道稚嫩的声音传给他的,是他的小儿子拼着身心俱残的风险给他的警示,蒋敦再不怀疑那片灰云里所展示给他看到的一切。
他在树下又坐了片刻,直到怀中的小儿子有了动静,他才似活了过来,轻轻抚着小儿子的脸望着他的眼睛问,“三儿,你现在哪里不舒服啊?给阿爹示意一下。”
蒋朝希张了张嘴,想起来他被迫哑了的惩罚,转而就想动动手脚,结果竟然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了,一时间他震惊的瞪大了眼,跟眼眶发红的阿爹瞪视了起来。
完了,他瘫了,竟然全身除了头能动,手脚都不听指挥了。
原来个体范围内的惩罚,还连带着手脚灵活度,这难道是他强漏天机的惩罚?
蒋敦也发现了小儿子的不对劲,那软绵无力的手脚塔拉在那里,明明他有看见儿子在攒劲想动上一动,却结果连手都抬不起来,脚更是软塌塌挂在那里。
他一下子抱紧了儿子从地上爬起来,不顾日头西沉的开始发力往镇上跑,怀里的孩子一声不吭,除了脑袋,其他地方都软软的搭在他怀里。
镇上最好的医馆,是蒋家开的仁安堂,自被逐出家门后蒋敦都绕着这边走,但此时他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抱着小儿子就冲了进去。
“耿大夫、耿大夫……快看看我儿子,请你看看我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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