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闷闷想了一会,说:“我懂。就像爷爷奶奶捡了我要养,伯父伯母说我怕是养不活,白费粮食和银钱,就和爷爷奶奶吵架。或许,是老祖宗把我接回洪家,免不了要花洪家的粮食和银钱,所以有人不高兴了。”
“若是我能像爷爷一样打猎,养活自己……”
她是认真思虑此事,想起诸多作难,不由叹了口气,“这后山,好像没什么猎物,只怕吃饱都难,更不用提卖了猎物换银钱……倒是有难得一见的杀人蜂。”
阿余轻笑,捏了捏掌内的小手,又摊开看了看。
“瘦成什么样了,能吃他们家多少粮食……以后不用他们家的,也不要再回洪家了,我养着你,粮食随你吃,银钱随你花。”
杏儿低头,在帷帽之下,看到阿余的大掌摊开,就用细细的手指触摸上面的薄茧,沿着掌纹描画……
思索半天,竟是没有一个自求活路的办法,就压低了声音,有些担忧地问:“阿余,我倒是吃得不多,你给皇上画画能赚多少银两和粮食,可养得起我?你家里,可也会有人不高兴?”
阿余又笑了起来,认认真真安慰她:“你放心,肯定养得起你。也没人会不高兴。”
听了这话,杏儿心头一松,还想再问,帘子外面,宋烈来报:“昨晚请太医,被娘娘知道了,差了孟公公来探看。若是不见,只怕会不放心。”
阿余说:“我马上要回宫里,让他等等。”
随后叮嘱安慰了一番,就离开了御树山庄。杏儿有些不舍,但是阿余既是皇宫里的画师,自然要听皇上差遣,只得放了手。
等阿余走了,却有些牵肠挂肚,突然就想,以前只这般想过爷爷奶奶呢……
本来因为不想见人,打算就呆在室内,却因想着阿余,生了些烦躁,就去隔壁院子找宋嬷嬷。
宋嬷嬷正在敲打这里的仆从下人。原本觉得杏儿天真烂漫,太子喜欢她,也就是像逗个猫儿狗儿,所以诸人待她,叫焦小姐的有,叫杏儿的亦有,而且即便嘴上叫着小姐,一个伯府的表小姐,在这里,也算不上什么主子,只是客气而已。
后来毒蜂的事,也只有明燕、明珍几个知道内情,待杏儿更加热忱。后来,倒是她疏忽了……纪凌宇虽未怪她,却明显很是不满。
“焦小姐为人和善,只是咱们身为仆从,可莫不能因为主子心慈面软,就逾了规矩……”
宋嬷嬷正在提醒大家,就听人来报杏儿进院子了,扫了诸人一眼,挥挥手让人散开,笑着迎了出去。
杏儿戴着帷帽,很不习惯,觉得与人说话隔了一道墙一般,即便见到宋嬷嬷,也没什么兴致,还是明珍机灵,请她去外面亭子里散心。坐在亭子里,虽什么都看不到,回想当日阿余在这里画画,还有那只山雉,倒是忘了时间,能得一时消遣。
晚上,在坡上、门口张望了好几回,仍不见阿余回来,只得听宋嬷嬷的劝,回去安歇。在床上半梦半醒之时,门咯吱打开,阿余压低了声音叫:“杏儿?”
“哎!阿余!”
杏儿心里一喜,大声应答,掀帘就要下床,才踩在地上,就被阿余单臂抱起,放在了床边。
屋里燃了根守夜的蜡烛,虽灯光幽暗,还是映照出杏儿的赤脚来。杏儿晃了晃,有些讪讪说:“不脏的!地上不脏!所以脚也没脏。”
阿余让她上去,她就着坐在床上的姿势,往后蹭了蹭,烛火闪烁,她的脚从阿余手边擦过时,突然停住,抬头对着阿余道:“阿余,我的脸没那么白,但是我的脚比你的手白呢!”
床榻边的大手之侧,是莹白的小脚,秀气的脚腕,即便在黯淡光影下,也能看出,确实是更白一些。
闻得阿余轻笑,以为他不信,小小堵着气说:“真的,不信明日里白天,我们再好好比比看……阿余明日还要进宫去画画吗?”
阿余看着她重新躺好,说:“明日不用,可以陪你在这里呆一整天。”
拽着被子盖住她仍然露在外面的小脚,又忍着笑问:“你就那么在意别人说你黑?”
杏儿想了想,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轻舞翩跹,忽闪了几下,说:“我有点不喜欢洪家的小姐说我又黑又丑。阿余这么好看,我也想好看。”
晚上睡觉时,分明阿余在身边,早上醒来时却不见人,问了明润,才知道阿余睡在厢房里,尚未起床。
阿余倒是真的在山上陪了她一整天,不过因着吴太医配好了敷脸的药膏,杏儿只能平躺在床上,敷着厚厚凉凉的绿色膏药,话也不好多说。
阿余坐在床帐外,陪她说了一会话,就让人拿了一个琴来抚。
杏儿并不懂抚琴,却觉得好听,由衷赞叹:“好听!阿余,真厉害!”
因为说话的时候,膏药汁容易流到嘴里。短短几个字,说得小心翼翼,慢慢吞吞。
脸上的包迅速消了下去,是谁要害杏儿却仍没有眉目。
派去洪家打探的人,并未能得到什么确切的证据,证明是谁下的药。那香膏确实是洪老太太送的,也确实是香馥阁买的。可是洪家老太太若想害杏儿,何必特意把她接了回来。
而派去杏儿老家打探消息的,也毫无所获。伯父一家,也只知道老父亲捡了杏儿养大,再就是洪家找去,说杏儿是亲戚家的孩子,给了二十两,把杏儿带走了。
宋烈报说这些事的时候,杏儿也坐在阿余旁边。
自毒蜂之后,宋烈又对杏儿转了想法,虽然他那日后来也带人赶到了,但总归是杏儿先用蜜囊解了太子殿下的毒。救太子的命,也就是救了他的命。因此,对于害杏儿的人,他看起来比阿余还要激愤些。
“肯定是洪家三位小姐搞的鬼,管是谁呢,抓来审审就知道了!”宋烈一脸暴戾激愤。
宋嬷嬷不由抽了抽嘴角,但是偷偷扫了眼正座上的人,又把劝儿子的话咽了回去。
阿余转头问杏儿:“你觉得会是谁想害你?”
杏儿摇摇头。
四小姐洪玉瑾待她挺好,送过衣服首饰做见面礼;三小姐玉芬很是瞧不起她,五小姐玉菲倒是总找她麻烦。三位小姐对她确实有好有坏,但是要说谁会下毒害她,她却并不敢确定。
阿余又问:“那你当时最难受的是什么?”
这个倒是有答案。
“我最害怕得的病是会传染的疫病,害怕传给章嬷嬷,传给洪家山庄里的其他人,害怕山上的姐姐们来找我,被传染了……后来阿余找来,特别害怕会染给阿余。”
虽是虚惊一场,如今想来,仍然心有余悸。
阿余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摸了摸,对宋烈说:“那就这样办吧。既查不出是谁,就让她们都虚惊一场好了,别出洪家,免得引起恐慌。”
宋烈兴冲冲领命而去。宋嬷嬷脸上隐现忧色,眉头不展。
“嬷嬷可是觉得我任性妄为,不辨是非?”
阿余问着宋嬷嬷,眼睛却是看着杏儿。
宋嬷嬷自然不会为洪家人打抱不平,只是担心此事万一传出,有碍太子声名。
她这位太子殿下,行事一直规规矩矩,板正不阿,何尝为了一己之私胡作非为过。也正因此,陛下虽对太子并不亲密,却也无可挑剔。
罢了,从太子当日为了这个小姑娘,竟叫下人以后不再称他太子殿下,就不该马虎大意,以为太子只是一时之趣,过几天便撒了手。
宋嬷嬷掩下心里的诸多想法,恭敬道了声“不敢”,就告退离开。
杏儿一直在低头闷想,阿余于是又问:“你可是觉得我胡作非为,是个坏人?”
杏儿又想了一会,才说:“爷爷有次去镇上卖兔肉,我等在木大叔家,木小花对我说,我爷爷总是杀死兔子,会遭了报应,菩萨也会因为他杀生而生气,不会再保佑他。我吓死了……”
这个故事,连阿余也生了兴趣,认认真真地听。
“可是木头哥哥说,我爷爷并不是特意要杀兔子,而是为了养活自己的家人。所以菩萨并不会怪罪爷爷。阿余……无论阿余要做什么,都不是无缘无故去做,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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