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她立刻反驳,“你这一路过来帮的人还少吗?”
“前番在阳歇镇我能替秦家除妖,救秦珍性命,却换不回崔南屏白白断送的一条命。我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不能拿她有任何办法。今日又是如此。”
他看着她,轻声道:“许盼心疼孩子无人抚养,甘愿放弃复仇前往轮回,傅家对我们感恩戴德看似皆大欢喜。然而他的冤屈却并没有人来主持公道,甚至都不为外人所知。
“能安稳度日的总是凶手真正无辜可怜之人
他神色黯淡,双眼即便在灯火中,也没有一丝光彩。看得黎江雪心里猛地一疼。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自打她认识他起,他总是从容不迫、胸有成竹的师长即便是身子不济而显露弱势的时候他也从不曾慌乱,更不曾失去过方向。
可是此刻的他,分明在自我怀疑,好像他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都和眼里的光一起被击碎了。
“师尊。”黎江雪蹲下身去以比他更低的姿态仰望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你不这样以为吗?”
“我没有。”
“你不记得了?上回你为了崔南屏生了多大的气?”
她愣了愣,就无奈地笑起来满眼都是暖意“弟子就说错了一次话你到今天还在怪我?哎可没有这样记仇的啊。”
“……我说的是这个吗?又在歪曲了。”
但无论如何让她一扰他的神色总算恢复如常些不再那样灰暗得吓人。
黎江雪微微笑着忽然伸出手将他放在膝头的手握住了。
他一惊本能地往回缩了缩却并未真的抽回去只是任由她用双手包覆着他的望着她的目光惊疑不定。
他的手今夜好像格外凉哪怕她用自己的温度覆盖上去也不能捂暖半分让人心头一颤突然冒出一种毫无道理的想把他揽进怀里的冲动。
她平时总爱在小事上护他许多时候是他并不放在心上她却偏要像只小斗鸡似的冲在前面。只是因为在这个女强男弱的世界上男子本该是被保护的所以她觉得她有义务挡在他身前哪怕他并不需要。哪怕大多数时候他都强大得让她仰望。
但是在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云别尘并没有强到无懈可击。
他偶尔也有脆弱的迷茫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的时候。又或许并不是偶尔只是今夜才第一次让她看见。
“师尊。”她轻声唤他“不要这样想这不是你的错。”
眼前人报以沉默
。
“崔南屏也好,许盼也罢,只是恰好被我们遇见了而已,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与他们苦得相似的男子,根本数不过来。他们的苦,是这个世道造成的,又岂是凭你我二人,一朝一夕能够更改?
“官府有法度,却并不能给他们提供保护。天上有神明,也未见能够给他们半分庇佑。你不过是一个修仙之人,无权无势,能拿什么去改变这些事?你能比碎月城的神仙还厉害呀?
她眯起眼,拍了拍他的手背,“师尊你就是担子太重了,把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你能扛得过来吗?
云别尘和她对视良久,才轻声道:“你一张嘴倒是厉害。
什么话,明明是她思维清晰,开解有方。
她抱起他的手,轻轻哈了一口气,又搓了搓,眼看着他目光躲闪,耳根疑似有些泛红了,才笑着放开他,站起身来。
“师尊早些休息吧。
“碎月城的事,你是从哪里听闻的?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她微愣,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只如实答:“听客栈掌柜说的,那天我下去点菜要茶水,正好听了两句闲话。
云别尘淡淡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她心道,难道他就是掌柜说的那种长辈,觉得这些传说玄而又玄,不希望晚辈当成真事来听?可是他们是修仙之人啊,不至于这么古板吧?
他并不知道她所想,只是忽然低声咳嗽起来。咳声急促,令人心惊肉跳。
他伸手想去够桌上的茶壶,被她抢了先,倒了茶递到他的手中。
“师尊,你真的不要紧吗?
“没事,咳咳……不碍事的。他仓促喝了几口茶,皱着眉将咳声强忍下去,才道,“只是有些累着了,并不曾受伤。
她听着却总不敢放心,“我输些灵力给你调养吧。
“你会吗?
“我,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啊?
“你今夜硬扛许盼的怨气,亦是辛苦。你那点灵力来之不易,就别浪费了。
虽然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潜藏的意思她听明白了。她修为太弱,他这个当师尊的,不忍心收受她的好处。
“师尊……她瘪瘪嘴,颇为受挫。
他看着她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过了,他眼尾低垂,睫毛轻轻闪动了一下,“为师当真累得很。
“那师尊快上床休息吧。
黎江雪说着,就转身去铺被子,铺完了,没听身后有动静,回过身去看,就见这人坐在桌边一动不动。
“怎么了?是不舒服?
“没有。
“那……
“你扶我一下。
“……”
他抬眼望着她,神色如此自然,坦荡,理所应当,好像谁要是敢在他面前生出邪念,就该自己去面壁思过一样。
黎江雪的呼吸却陡然粗重,脸上控制不住地烫了起来。
如果眼前不是云别尘,而是随便换作另一个男子,她一定会认为这叫做……别有用心。
她不敢让自己面红耳赤的样子,落进他的眼睛里,于是一边匆忙答应,一边低头去扶他。
这人果然是累着了,身子软得厉害,几乎没有什么力气,只能倚靠在她臂弯里借力,身上的香气清清浅浅,像要将她缠绕住一样。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很不合时宜的联想。她想起那种柔软又安静的莬丝草,看着不声不响,从没想过要对谁下手,但却会悄无声息地攀附上来,让人越陷越深,甘愿落入他的落网。
但是,云别尘不会的。
他永远是端正清净,问心无愧的师尊,才不会像她这样总在想些不该想的。
她深呼吸了几下,抛开那些见不得光的杂念,只小心扶着他,“师尊,你慢些。”
他脚下却很配合似的,踉跄了一步,一下栽到她的肩上。
“师尊!”
这人低垂着头,前额埋进她的肩窝里,这样近的距离,她都能将他的睫毛一根根数清。他眉头微蹙着,像是自觉不妥,想要挣扎着站稳,然而终究还是脱力,只放弃般闭了闭眼。
他的温暖,他的气息,尽数落在她的肩头。
“对不住。”他低低道,声音细弱,夹杂着喘息。
她只觉得太阳穴一跳,手臂下意识地就揽紧了他。
“对什么不住,都这样了,还记得和我客气。对弟子也要这么见外吗?”
他神色蔫蔫的,任凭她说,也不争辩。这副样子,让她心里一边不是滋味,另一边却又有某种火苗,在危险地跳动。
这个模样,活该被吃干净算了!
她憋着一股火,忽然一下将他打横抱起来,干脆利落,把人捞进怀里。
她听见云别尘在她耳边,轻轻倒吸了一口气,但是并没有挣扎,甚至用一条胳膊环住了她的肩,好让她抱得更省力一些。
安分,又听话。
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假如他不是她师尊,也不是什么仙长,只是山下一户普通人家的男儿,她可能真的会上门提亲,求娶他做夫郎的。
这样温柔好性儿,又体贴人,知趣味的男子,就应该被捧在手心里疼的。
心里的火快烧了山,但她只是将人抱到床上,小心替他脱了鞋袜,又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才见云别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模样倒是比方才有精神不少,颊上甚至有些血色。
“
师尊看**嘛?她略有些不自在,“不难受了?
“头晕。
这人微微眯了眼,似乎虚弱,尾音里带了点迷蒙,乍一听,很容易误认成是在撒娇。他长发在枕头上散作一片,衬出一张脸格外漂亮,眼尾红得都有些媚。
黎江雪在心里猛扇自己一个耳光。
云别尘向她撒娇?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有这种惊心动魄的幻想。
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只平静温柔,“头晕更要早些睡,明天睡醒就好了。话说回来,这傅家住得也不舒服,明天我们就回霞飞客栈,让你安心住着休养,好不好?
床上的人轻轻点了点头,全凭她安排。
屋内灯火昏黄,他的脸被笼罩在床架子的阴影里,褪去了平日做师尊的气度,只显得很温顺,也……很需要人照顾。
她又替他掖了掖被子,自己坐在床边,衣衫整齐,“睡吧。
这人应了一声,将下巴往被窝里缩了缩,过了片刻,却忽地又睁眼看她,眸子里映着光亮。
“你不上来吗?
黎江雪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得肺疼。
上来?他告诉她怎么上来?
她都快起火了好吧!
一个男人,能不能稍微学着保护一下自己,不要老是作死?
她暗暗决定,等回到门派里,一定要叮嘱唐止,再次下山采买的时候淘几本《男德》、《男诫》一类的书,悄悄塞进云别尘的房里,给他好好做一下思想教育。
他总不能一直指望她的道德水准吧?
她是个人啊,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大活人!
她绷紧了脸,坐得笔笔直,像一块铁板,“我不困,师尊先睡吧。
“今夜如此辛苦,你竟不困?
“嗯。
“还是觉得与为师挤在一起,终究不自在?
……有完没完!
她借着衣袖遮掩,手狠狠掐紧了大腿,脸上还假装平静,“没有的事,我只是睡不着而已。
“有心事?
有有有,满脑子都是和你有关的黄色废料,满意了吧?
她咬牙切齿,瞥了他一眼,“师尊不也精神挺好的?
“你是在嫌为师话多吗?
“别污蔑我啊。
云别尘就低低笑了一声。他翻了个身,面向她,眉宇间显得郁郁寡欢,“也罢,有心事的是我。
“干什么?还是为了许盼?
“嗯,虽然他能平安转世投胎,已经算是一个好结局,但却……总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黎江雪的手动得比脑子快,像哄小孩一样,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背。
“你看你。要是早知道是这样,我当初说什么也不答应
跟师尊下山。”
“怎么说?”
“原本以为是除妖赚钱的买卖结果师尊却专为了别人家的事自己心里想不开。哪有你这样专门给自己找苦头吃的人啊?”
他愿意她可要心疼**。
手底下揽着他的肩安抚她自己却也轻轻叹了口气。
亲眼目睹过那样残忍的场景却什么都做不了连一个迟来的公道都讨不到谁心里又能不堵得难受呢?
“傅家当真太不是东西。”她道“傅馨这种王八蛋竟然也能有夫郎真是开了眼了。”
“她倒还不算太坏。”
“师尊这么想?”
“她父亲虽蛮横凶恶她待许盼倒还是有所心疼的并不算一无是处。只是失之懦弱当不得家最后也救不了自己的夫郎。”
黎江雪没忍住看了他一眼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她师尊在这个世界上应当已经算是有胆识、有见地不被世俗束缚的男子他竟然只是这样理解?
可见此间男子被活生生压迫到了什么地步。
“师尊你也太好说话了吧。”她轻叹道。
云别尘的目光闪了闪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我想错了吗?”
“我的师尊怎么可能有错呢?”她微笑着逗了他一句才转为正色“我只是觉得
“愚孝不是孝但凡她作为妻主真有维护夫郎的心她爹也不敢这样折磨女婿。当不得家分家行不行?她爹不同意请郎中抓药她自己去行不行?只要她有心想保护自己的夫郎自然有上百种方法。无非是她也没有把自己的男人当一回事却总在里面和稀泥、充好人把矛盾引到公婿之间自己美美隐身罢了。
“即使事情传了出去别人也只会说是恶公公害**女婿而没有人说她半句不是。”
她越说越激动音色转冷目光灼灼“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一个女子从头到尾都没有为自己的夫郎做过什么只靠嘴上的几句心疼不痛不痒的几句关心就能被称作是一个好妻主。这世界对女子的要求不会太低了一点吗?”
云别尘望着她像是定住了似的有好一会儿没说话。
她才后知后觉地担心自己说得有些多了。
他毕竟是生长于这片土地的男子许多思想或许已经潜移默化地根植骤然和他说这些他未必能认同没准还会显得驳他太过太不留情面。
“师尊我不是在说你不对。”她连忙放低了声音去哄他。
他却忽
地勾了勾唇角,“你也是个女子。
“啊?
“世间女子,多以建功立业为荣,以儿女情长为耻,都希望自己的男人安分守己,不争不抢,专心替自己操持好后宅之事。你倒怎么好像,希望男人不好糊弄才好?就不怕将来讨个夫郎,被你养刁了?还是……
他的眼神似笑非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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