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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史·本纪》有言:妻妾杀夫、奴婢杀主,不赦。
《明宪宗实录·卷一》有言:成化元年,大赦天下……妻妾杀夫,奴婢杀主……不赦。
《大明律·刑律》有言:凡奴婢殴家长(即主人)者,皆斩。杀者,皆凌迟处死……凡妻殴夫者,(夫)死者,斩。故(意)杀(人)者,凌迟处死。
根据《松江府志》的记载,明嘉靖三十二年,松江府同知张仲为其正妻赵氏、妾唐氏、婢女菊花以及女佣伍一嫂所杀,尸体还被剁成了肉糜。
张仲其人,原为赵家赘婿,一应衣食用度皆仰仗岳家,却不以为恩,反以为耻,怨怼丛生。此人中举后,在广德就职,对内残暴荒淫,对外鱼肉百姓。张仲虐待妻妾仆人的手段,残忍到让人无法复述,主母赵氏忍无可忍,终于和唐、菊、伍三人携刀斧杀之,并将其肢解。
之后,赵氏和唐氏被凌迟处死,菊花和伍一嫂被斩首。(注1)
王道明在山寨里的疾呼痛陈还在继续,谢无崖却已经听得意兴阑珊,提不起什么兴趣。就算蒙元还有不到五十年就亡国了又怎么样呢?那个“新”世界依旧没有女人的位置,甚至还会变得更加压抑。
谢无崖和小师兄在山里多呆了几天,见这批义军确实没有掳掠骚扰过百姓,起事资金的来源也算清白,这才放下心朝扬州路接着走去。
路上,谢无崖发现自己的外挂一天比一天强大,一些不属于她的医药文史知识大量涌出,跟喷泉似的怎么也刹不住。除此之外,女郎上辈子的记忆也一日比一日清晰,那些她早已忘记的浮光掠影逐渐生动,一些只鳞片爪般的记忆跟珍珠似的往外跳,一颗一颗地串联起她过往的轨迹。
就比如《元史》里的那句“妻妾杀夫、奴婢杀主,不赦”,这句话她原本早就忘了,眼下却清晰地记得这句话出现在电子书的哪一页哪一行。
春四月,谢无崖和便宜师兄顺利抵达扬州,巫行云的身体和内功也在城中彻底复原。天山姥爷神功大成的那天,谢无崖尽职尽责地蹲在客栈里给小师兄护法,生怕出现什么意外。午时三刻过后,巫行云主动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对门外的女郎说道:“师妹,我好了。”
谢无崖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异常俊美的男子从屋中缓步而来,衣衫皓洁,鬓发微湿。女郎看着眼前的男人,脑海里莫名出现了对方裸着上半身的画面,呼吸不禁一窒。
那似乎是个阳光很好的日子,远处的雪山璀璨如金。她的便宜师兄从地宫里走出来,只用一张薄毯草草地围住下半身,堪堪搭在腹外斜肌的人鱼线上。记忆里的男人头发很长,湿漉漉地披在身后,皮肤是一种长年不见天光的白,青色的筋脉在紧实偾张的肌肉下若隐若现,美得不似凡人。
眼下的巫行云,不但好好地穿着衣服,还里三成外三层地裹成了粽子,看起来十分禁欲。可谢无崖脑海里的巫行云,连那块薄毯都要掉下去了,隐隐露出了某物骇人的轮廓。女郎大惊失色,心想自己怎么会如此丧病,难道真的是孤寡太久了?
男人似乎一点都没有觉察到自家师妹的不对劲儿,依旧像从前那样自然而然地伸出了手,用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嗓音说道:“师妹,咱们一块儿去用饭吧。”
巫行云还是小豆丁的时候,与谢无崖的身高差距非常大。那会儿,女郎老担心天山姥爷在人群里挤丢,总是时时刻刻地把他牵在手里,很少分开过。可如今,无论谢无崖再怎么自欺欺人,都无法将眼前的成熟男人当小孩子看了,也无法再和对方牵手。
谢无崖将双手背在身后,后退了一步,佯装自然道:“我在扬州城最好的酒楼里定了席,咱们去好好庆祝一下吧!”
女郎说完这句话就跟屁股着火似的先一步跑了,白衣男人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出了好一会儿神。
若论扬州城里的哪家酒楼最出名,鳜鱼楼当仁不让。谢无崖和巫行云来这里用饭时早已过了饭点,可鳜鱼楼里依旧人声鼎沸,门口甚至还有排队的。楼里的小二将客人引到一扇屏风后,一边上茶一边热络道:“听贵客的口音,您二位应当不是本地人吧?”
谢无崖嗅了一鼻子茶香,点头回道:“嗯,我们是从大都来的。”
小二见客人被茶香吸引,又道:“这是小店从浮梁专门订购的雪顶银针,您尝尝怎么样?热菜一会儿就上来了!”
雪顶银针是一种绿茶,谢无崖记得绿茶似乎在元末才出现,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这么早就捣腾出来了。女郎因喝不惯绿茶,便试着向店小二打听道:“你们有没有那种发酵过的茶?茶汤是红色的……”
“有的,您稍等!”店小二说着便去拎了一壶新泡的红茶过来,客气道:“这叫赤羽凤舌,也是从浮梁来的,您要不要试试看?”
红茶的香气一贯浓郁,谢无崖满足地深吸了一口,先给店小二道了谢,然后给自己和便宜师兄一人倒了一杯。
巫行云捧着手里的茶盏,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十分动容。
女郎以茶代酒,和天山姥爷碰了个杯,祝贺他以后再不用忍受返老还童这一过程。巫行云深深地看了自家师妹一眼,幽幽道:“如今看来,还是当小孩子好。”
谢无崖在鳜鱼楼点的菜,每一道都是扬州城的本土风味。首先,加了火腿和蛋丝的炒饭肯定是必不可少的;其次,晶莹剔透的翡翠烧麦和蟹黄蒸饺也不得不吃。考研刀工的烫干丝谢无崖点了一大份儿,千层糕和春卷儿吃不完还可以打包。
吃完饭后,谢、巫二人在城里一边闲逛一边消食,还顺手买了不少酱菜咸鸭蛋之类的特产。途中,谢无崖偶然路过一幢叫“张记亮宝楼”的建筑时,发现楼前莫名聚了好多人,也不晓得在聊些什么,十分热闹。女郎挤过去听了听,很快便得知这“张记亮宝楼”是城里最大的拍卖行,专门在今晚安排了一场金石字画的拍卖会。
这世上历来就没有不爱古籍善本的读书人,也不缺出手阔绰的富商挥金如土,专门购置一些前朝古玩摆在家里装点门面。亮宝楼眼下虽然还没有对外开放,但大门口那里却特地立了个看板,将晚上会参与竞价的珍品一一罗列了出来。谢无崖一眼扫去,发现看板上的藏品当真是琳琅满目,什么秦砖汉瓦应有尽有,唐刀宋画一应俱全。
女郎看完拍卖品的名录后,最在意的东西是两本绑在一起出售的画集,一个叫《群芳谱》,一个叫《百虫集》。按照看板上的说明,《群芳谱》是芙蓉夫人晚年集画技大成的一副珍品,《百虫集》则是砧杵居士毕生的心血之作。
芙蓉夫人即“函谷八子”中的石清露,这是上过《宋史》列传的人,谢无崖很清楚她的别号。至于砧杵居士,则是那位夫人的后代,因此张记亮宝楼特意将他们的作品捆在一起卖。扬州城里既然出现了逍遥派四代弟子的遗作,谢、巫二人是怎么都要去看一看的。两人在亮宝楼下对视了一眼,立马心有灵犀地将鸭蛋酱菜送回了客栈,然后掏出了自己的全部家底。
巫行云的黄金若全部换成白银,统共有一百七十余两,再加上谢无崖的碎银子,两人不多不少恰好凑了个二百两整出来。谢无崖看着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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