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村的春意,总是比别处来得早些。
晨光微露,薄雾未散,院中杏花才开了两三枝,枝头缀着几粒雨珠,被日头一照,似点点碎金落了满树。
容宁洗漱罢了,拧着帕子推开了房门。
她生得极美,一身素青布衫却衬得肌肤胜雪,眉眼姝丽,左眼尾一点殷红小痣,更添几分妩媚。
院中有鸟雀叽叽喳喳叫了大半宿不歇。
她循声走近,才瞧见树下歪着只缩成一坨的小雏鸟,羽毛尚未长全,喙边还沾着湿气,想来是昨夜雨疾风大,被吹落了巢。
她蹲身拾起那小雀儿,轻托在掌心里,确认它无恙,这才踩了小凳儿,仰头将它送回窝里。
树梢鸟巢里,两只成鸟扑扇着翅膀围着小雀儿啼鸣不已。
她垂眸一笑,唇角漾开些许。
这一笑,却仿佛连春风都更温软了几分。
她瞧了一会儿小鸟们一家团聚,又低头拎起包袱,将小院门轻轻锁好往外走去。
包袱不大,是她昨夜赶工绣好的红盖头,给隔壁村王婶的闺女绣的,今儿要送过去。
她手巧心细,针线活儿尤其出挑,绣的花鸟鱼虫皆栩栩如生,十里八村儿都从未见过这般巧手技艺,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日日都有人登门求绣。
只不过旁人只知她巧,却不知她过往。
三年前,她与丈夫避乱至此,只说家乡匪患,其余闭口不谈。
那时她模样不过十七八,肤胜凝脂,唇若樱桃,眸中总似氤氲着水汽,走在村头巷尾,实在叫人挪不开眼。
村中少年汉子,多少起了非分之想。
只是她那丈夫虽是个文弱书生,却性子刚直,从不容旁人欺近她半步。
可好景不长,三年前的暮冬突爆战乱,朝廷南下抓壮丁,她丈夫也没能逃脱,自那日一别,再无音讯,生死未卜。
容宁便也成了孤身一人。
没了男人,旁人眼色更杂,她性子冷淡,素来独往独来,虽不擅种地,好在一双巧手绣工能糊口,倒也没被逼到绝境。
她抬头看了眼日头,又想起李家的嫁衣还得赶工,紧了紧包袱,加了快脚步往前走。
清溪村与邻村相隔不过三四里,平日里沿乡道可行,但昨夜一场春雨,山道泥泞不堪。
容宁站在路口踟蹰片刻,望着被雨水浸透的土路,又扭头瞧了眼旁边那条近道。
那是得穿过一片灌木丛的林间小路,虽不平整,却省了近一半脚程。
她咬唇,紧了紧衣袖,终是提着裙摆踏进林中。
灌木丛生,林中幽暗潮湿,她目不斜视地快步走着,裙摆偶尔扫过枝桠,落下几点水珠。
可才走了几步,脚下忽地一绊。
她低头一看,心头猛地一跳!
一具人形蜷伏在灌木丛里,玄色劲装,发散乱地垂在脸侧,身上染满了暗褐色血迹。
容宁唇色倏白,惶恐后退两步,死死抱紧怀中包袱。
她不敢细看,更不敢靠近。
自乱世起,死尸常见,受伤的,装死的,图谋不轨的,她听得多了。
她心头蓦然一紧。
可她终是低下头,转身,步伐比来时更急。
她再没回头看那人一眼,匆匆转回乡道,往邻村跑去。
容宁一口气跑回了乡道,穿过那片泥泞湿滑的土路时几次险些滑倒,幸而手里的包袱拢得紧,到底没沾上泥污。
她气喘吁吁地赶到邻村,日头才将升不久,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空气中混着饭香和泥土气味。
她敛目吐气,努力平稳气息,抬手整了整鬓发,方才走到王婶家门前,抬手轻轻叩响了门板。
“谁呀?”王婶一边喊一边开门,一见是她,立刻堆出满脸笑来,“哟,容妹子!快快快,进屋进屋!”
容宁勉强一笑,被王婶一手拉了进去。
屋里已有些蒸气腾腾,王婶的闺女正坐在炕沿上绣花,听见动静忙起身相迎,笑得一脸羞赧:“是盖头么?”
容宁将包袱搁在桌上,小心拆开。
一袭红盖头被她从包袱中缓缓抽出,绣着一对鸳鸯戏水,针脚细密,线色过渡自然,几乎看不出丝毫生硬破绽。
那一对鸳鸯羽翅翻飞,活灵活现,几欲飞出绣布。
“我的天呐......可真是巧手哇!”
王婶欢喜得眼都笑弯了,抱着盖头左看右看,连小秀也红着脸捧着瞧,眼里满是喜欢。
“娘,这个戴上,真能福气一辈子吧?”
“那可不!”
王婶乐呵呵应着,过了一会儿却迟迟没去摸钱袋,只笑着看了容宁一眼,“哎呀,容妹子啊,你看你又不是外人。王婶我家也不宽裕,你这价钱......可能不能给亲戚一样再便宜点儿?”
容宁眼睫垂着,声音却稳:“婶子,我这两天连夜赶工,眼睛都绣花了。盖头是给你闺女出阁戴的,讲的是喜气,不能做得敷衍。这价.....实在便宜不了了。”
王婶脸色顿时微微一沉,转而笑了笑,压着声说:“你一个女人家家守着空房过日子,也不容易,我不是想帮你寻条出路么?”
“我们村那个打铁的铁匠,不大不小三十出头,前几年死了老婆,自己也单着,力气又大,人也老实,不比你那瘦书生强?”
“你要愿意嫁给他,包在婶子身上,以后什么绣不绣的,哪还用得着你操这份心呐?”
容宁听着,唇角动也不动一下,只道:“我不找男人,也不能便宜。”
“婶子,我是真缺钱。”
王婶被她这般冷冰冰一句噎住了,脸上挂不住,干咳一声,拉着腔:“你也不小了,光靠这针线活,能撑几年?”
“你那男人都失踪三年了,一封信没有,你还想着攒钱去找他啊?叫我说呀,早死了.....你一个小寡妇,干嘛还吊着呢?”
“你这年纪轻轻的,就非他不可么?”
屋里沉了两息。
容宁静静站着,清冷眉眼在晨光里宛若寒玉,唇色却倏地淡了下去。
她没吭声,只把包袱一角慢慢收起。
王婶自觉没趣,嘟囔一句“我这也是好心”,便住了嘴,翻开柜子拿出一小把铜板,边数边塞进她手里。
“钱数好了,你点点。”
容宁看也不看,只轻轻点头:“多谢婶子。我回头再绣一个香袋送来谢你。”
话音一落,她便转身出门,背影如霜中寒梅,素静淡远,步履不疾不徐。
容宁踏出邻村时,天色变得阴沉。
她一手抓着包袱布,一手护着衣摆,顺着乡道一路往清溪村走,才走到半道,春雨又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雨丝如针,先是绵软,后来却渐渐密了,落在泥土上,溅起斑斑点点的污迹。
乡道泥泞,走起来越发艰难。
她一脚深一脚浅,鞋底早已沾满泥水。
她站在一处弯道前,望着前方那通往灌木林的近路,犹豫地咬了咬唇。
若走那条林道,只需半炷香便可到家,可若再碰上那人......
她脑中一闪而过地上那具玄衣男人的身影,不知死活,浑身是血,而她怕麻烦,更怕惹事。
“莫回头......”她喃喃自语,终是咬牙,抬步踏入雨幕,沿原路艰难地走了回去。
等她赶回小院时,浑身已然湿透,发丝贴着颈边,单薄衣料紧紧裹在身上,衬得她更是腰肢纤细,曲线玲珑。
她一边喘气,一边伸手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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