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悬若盘,夏日竹林中沁着凉意。
萤火虫散乱地沉浮飞舞,荧荧点点地忽闪着,好不热闹。
林中传出竹叶摩挲的沙沙声,一盏滚灯歪斜晃悠涂出抹暗橘颜色,落在提灯的细长手指上无端显出几分孱弱。
灯花溅跃,忽明忽暗间映着来人苍白恹恹的脸色,细瞧透着些阴郁。
“莫急,你们且慢些。”
祁岁看着身前快活翻飞的萤火虫内心微叹,语气颇有些无奈。
叮嘱声虽稍显轻微,但簇簇团团的萤火虫立时顿了顿,后又回身朝祁岁飞来。
眨眼间,萤火虫周身显出丝丝缕缕精气,精气绕身纠缠,化作一个个半尺长的绿衣小人,绿衣小人碧眼肤白,发丝嫩绿,且相貌别无二致。
精致的小人们急急悬停在祁岁身旁,俱都嘟嘟囔囔地说着话。
“若生,今晚你可不能多耽搁,干活得快些。”
“是也是也~”
祁岁闻言不禁挑眉,苍白阴郁的脸上露出抹笑意,“小郎这是怎了?几日不见且转性了?”
绿衣小人名为竹小郎,乃是竹叶修成的精怪,平日里懒懒散散的,明明只是一片竹叶,却总喜欢化出众多分身为自己做事,今日倒是催促起他来了。
竹小郎闻言在半空颠了颠,仿若跳脚,“诶呀,话怎恁多,我还能害你不成?快些快些——”
话音落下,一群小人七手八脚地或是推他脊背,或是浮在半空揪衣襟、扯发丝地将他向前拖。
看着竹小郎的急切模样,祁岁紧紧衣襟配合地加快了脚步。伴着缕缕阴风,他提灯沿着小路向竹林深处走去。
此处竹林位于繁桑城城外乱葬岗内,乱葬岗存在的年头久远,妖鬼精怪很是不少,鲜有生人来此。
不过,这对祁岁来说倒是个好地方。
祁岁出生在他娘停灵的第三日,守灵人听见棺木里的细弱哭声才发现了他。
虽说挣扎着出生了,但他一位亲人也无,且还是个不详的棺材子。一时间,前来参加葬礼的众人皆退避三舍,生怕沾手就抛撒不开了。
还是城西的老棺材匠赵老棺瞧着不忍心,收养了他。
只是,祁岁在棺中出生,出生时他娘早已去世三日之久,是以他体内阴阳失衡,身体阴寒且寿数短暂。
赵老棺那是制棺的老手艺,通晓些阴阳术,在青元娘娘庙的老庙祝指点下,他接些阴阳相关的零散活给祁岁积阴德,只为这小小的婴孩能活长久些。
随着祁岁从小小一团逐渐长大,他早早跟在赵老棺后头一起做事,因着阴阳眼好用,他做得倒是比赵老棺还要好。
如此,祁岁缝缝补补地活到了弱冠之年,虽瞧着不大康健,但他自己很是知足。
竹林清幽,祁岁在摇动的晦暗烛光里准确地避开杂草乱石,步履闲适似是邀鬼夜游。
“今夜的客人倒是住得偏僻。”祁岁跟着竹小郎拐进条小路,提灯随意打量着。
一只萤火虫随着他的话音落在耳垂上,好似碧色猫眼,细细的脆嫩孩童声贴耳响起,“白鱼妹妹实力低微,争不过其他孤魂野鬼,就住得偏了些。”
碧色猫眼荧荧闪闪,为祁岁苍白孱弱的面庞增添了一丝妖异,他应了一声有些了悟,“原是如此。”
竹林中妖鬼繁多,最底层的要数那些无人敛骨的孤魂野鬼。
他们尸身被随意抛在乱葬岗,因无人操持身后事被囚禁于此,无法转世又不得离开。
若是老鬼倒还好些,近些年新死的处境便艰难许多。
这般想来,祁岁对这位客人的境况大致有了底,他不禁微微弯唇,眉眼皆生动了几分。
这片竹林果然是个好地方,随手捞过就能得几多功德。
“快些,莫要让客人等久了。”祁岁双眸晃起点点橘光,愉悦地加快了脚步。
附在他耳垂的萤火虫翅膀短促地扇动了下,似是翻了个白眼。
哼哼,方才是谁说莫急的?
不多时,竹小郎带着祁岁来到了小路尽头,停在一株柳树下,此处已是到了竹林外围,离乱葬岗有些距离。
祁岁抬步走向柳树,耳边呜呜咽咽的啜泣声由远及近,愈发清晰。
如此情境他早已习惯了,孤魂野鬼积压些怨憎愁苦是在所难免之事,十之七八都喜哭嚎发泄,鬼哭之声犹如阴风刮骨,很是渗人。
祁岁听得多了,倒很是习惯,还能分出心神品鉴一二。
现今入耳的鬼哭声纤细哀婉,饱含无尽的委屈与怨恨,想必生前遭了不少罪。
“白鱼妹妹,我们来啦。”竹小郎闪了两下飞到柳树旁化成小人,皱巴着小脸说道:“且莫哭了,先歇上一歇吧。”
这鬼哭声,他真真听得尽够了,刺得脑仁儿疼。
哭声顿了一下弱了下来,与此同时柳树散出团团阴气,几息后自树干浮出一张美人脸。
美人颦眉微蹙,双眸映出点点水光,泪滴将落未落,张口带着惹人怜惜的哭腔,“小郎兄长勿怪,奴家才刚被一凶蛮恶鬼吓到,实是伤心极了。”
美人告罪的腔调一叹三转,含嗔带怨,只是……
祁岁克制地抬眼,看向眼前的柳树,只见树干像是挂了颗美人瘤子,多看一眼都觉眼疼。
好好的美人,行为举止怎地如此别开生面?
竹小郎并未细听,见她止了泪连忙向祁岁介绍,“这便是此次委托收敛尸骨的客人,阮白鱼。”
阮白鱼被转移了心神,朝祁岁看了过来,身形外探迈步出了柳树,“奴家失礼了,在此先谢过祈郎君。”
她垂首施礼,显得很有礼数。
祁岁看见完整人形的白衣女娘,悄悄松了口气,回礼提醒道:“见过阮姑娘,捡骨入殓的吉时已至,不可再耽搁了。”
阮白鱼捏紧手帕连忙应了一声,素手朝柳树根部指了指,“奴家尸骨便在此处,劳烦祈郎君了。”
“分内之事罢了。”祁岁眉眼舒展,取出早已备好的香烛祭品。
捡骨之事,他惯是做熟了的,祭品摆放齐整,插地焚香,烟气通直袅袅升腾,攀缠在阮白鱼周身犹如蝶茧。
随着烟气自阮白鱼口鼻钻入,她哀戚的眉眼染上些许欢欣,泛着轻松之意。
祁岁见状放下了心,野鬼移坟入殓禁忌颇多,首要之事便是挑选吉日吉时,祭拜过后才可捡骨入瓮。
初时,他独自为孤魂野鬼捡骨吃了不少苦头。
鬼物本就因执念深重而难以解脱往生,行事之间便有些偏执,交涉起来很是艰难。
因躯体阴寒之故,祁岁面色苍白,可唇色却殷红若血,颜色秾丽堪比艳鬼,加之寿短,他周身仿若蒙了层阴郁雾霭。
不止生人勿近,与妖鬼之类并肩同处,比他们倒更像阴间之物。
于是乎,祁岁所行明明是双双受益的好事,就因他瞧着不像个好东西,总是惹来鬼物的针对。
轻则阴气入体,重则血肉模糊。
幸而因缘际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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