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想看演出。”清原五十铃喃喃般自语说道,“我要见老师……今井老师在等我。”
五条悟对这孩子现在是什么情况心知肚明,但还是略微弯下身,用墨镜后浸着冷意的蓝眼直视她,问:“为什么?”
整间教室的气氛顿时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
一言不发的女孩骤然睁大眼睛,转过头,半张脸都因为背光而埋在阴影里,十分怪诞。
“因为……我和她约好了。”她这样回答着。
五条悟:“哈。”
他发出一声嗤笑,究竟是对清原五十铃的取笑,还是在对这种毫无效力的约定表达不屑,只有五条悟自己知道。
“这样的回答可还不够。”他并没有因此产生什么动容,反倒是略微侧过脸,继续无情地说:“没有其他的理由了吗?”湛蓝的眼珠没有任何动容地盯着她,“没有的话不如就直接把她忘了吧,这对你才是好事。”
正如裕礼第一次和清原五十铃见面就察觉到了异常那样。
身为经验丰富的咒术师,五条悟同样是只用一眼就明白了这孩子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清原五十铃如此惦记,如此敬仰思念的那名「今井由美」老师。
恐怕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现代社会想要联系一个人的方式多种多样——就算是对方恰好请假,就算是她不得不回到医院治病——而不是像是现在这样,拖着病恹恹的身体,来寻找一个不曾有过约定的对象。
清原五十铃已经失去了察觉到问题的能力。
可尽管如此,她也没有撒谎。
她如此爱戴着她记忆里的那个人,这份心情不是虚假的。
小孩木木地看着他,似乎终于在这样的刺激中微微醒转了几秒,她在凳子上蜷缩起身子,用双手紧紧环抱住了膝盖。
“我想见她。”她用力摇了摇头,声音交杂着隐约的哭腔,“我…我想听她再夸夸我。”
“我想老师再对我笑一次……呜。”
五条悟伫立在钢琴旁,没什么反应地凝视着发出细微啜泣的小孩,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是五岁?还是六岁?总是在他更为年幼的时期,他记得自己前脚刚清除了一只蛊惑人心的咒灵,后脚坐电梯走到一楼,就发现被咒灵纠缠的那个人比他更早一步直达地面。
他死了。
死得很干脆。
年幼的五条悟很确信,之前自己就直白地告诉过他,这么久以来的那些事都是虚妄的假象,每天等着他回来的妻儿是早已经不在的幻梦,他日渐虚弱的身体正是咒灵捕食的证明。
结果得知了真相,回到现实后,这家伙还是没有逃过咒灵的影响。
当时,他并没有过多关注那具尸体,很快也就忘到了九霄云外。
不过,也就是从那里开始,五条悟也算明白了一件事。
普通人的心态往往很脆弱。
而普通小孩的心态在这之上,还要更加脆弱。
祓除咒灵对五条悟而言只是动动手指的事,而要被三申五令要求照顾普通人,是件麻烦事。
所以他也不打算特别照顾眼前的小鬼,凭自己的想法做事。
五条悟垂下眼,一把掐住清原五十铃的脸颊,直接止住了那吵人的源头。
“哭什么,我又没否定你。”
五条悟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他捏着小家伙的脸,没有用什么力道,但是把对方的脸颊挤得像是凸嘴的鸭子,这下想哭也哭不出来了,眼瞧着小孩的眼神逐渐恢复了原来的明亮,他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好看的唇线勾了勾,说:“刚才那句话说得还算像样。”
“不就是见你的老师吗?那就唱歌吧。”
清原五十铃差点被他的笑容勾了神,慢了一拍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
“咦……?”
“你自己提的哦,那位老师只要听见你在,就会来为你伴奏。”
五条悟扬起一侧的眉宇,回身将那张歪掉的曲谱扶正,他随即侧过脸,看向小女孩那张因惊讶愣住的脸。
而褪去周身冷淡氛围的白发少年紧接着双手插入裤腿两侧的口袋,靠在那架略有年岁的三角钢琴之前,恢复了最开始的散漫。
“那就唱吧。”他说。
他的态度明明很随意。
清原五十铃眨巴眨巴眼睛,险些又红了眼圈。
……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有种温暖的、格外令人信服的力量。
++
于咒灵构建的空间内。
琴键已经倾斜到近乎垂直的地步,我用一只手紧紧攀住最高点,垂眸看着下方深不见底的深渊,又扫了一眼重整旗鼓从不远方移动过来的黑雾,冷静地思考下一步的策略。
现在如果和黑雾争斗起来,咒灵肯定就会觉得自己拿捏了主动权,消耗其耐心的做法就等于前功尽弃了。
……果然要现在动手吗?
尽管还没找到咒灵的本体,但花点时间暴力破局也不晚。
正在我这么想着,打算执行备用计划,却听见了外界传来了歌声。
「在静默的深夜里」
「你听,我正在这里」
它温柔而充满希望,能听得出来歌唱的人声线起初有些低哑,然后慢慢升调,变得越来越清亮有力,如同一株生长的牵牛花,在狭小的缝隙里露出不算艳丽,但格外生动的身姿。
「与你一起渡过的日子」
「我都牢牢记着」
伴随着那歌声,琴键开始朝反方向倾斜,整个术式由术式捏造的世界的平衡也恢复如初。
上空的音符群体原本闪烁着刺眼的光芒,现在却收敛了外放的颜色,好似安静的听众那般沉寂下来。
我若有所思地站直身体,还未动身,就听见有人在外面懒洋洋地发话:“喂喂,还活着吗?”
“我没那么容易死。”
听见孩童的歌声,再联系五条悟现在的发言,我大概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头也不回地继续沿着平整的琴键继续奔跑,他既然出声来提醒我,也就意味着——
“那就好,时间已经不多了唷~”带着毫不掩饰的荡漾笑意,对方说话的语气很快急转直下,音调也跟着沉下来,“只有三分钟,超时之前说好的事就不算。”
“很充裕了,足够展示一场完美的演出。”
我能感受到这个由咒灵术式搭建出来的空间变得更加不稳了,继续加快速度。
八十五。
八十六。
八十七。
八十八,我细数着脚下的琴键,踏上了最初也是最后的琴键,没有理会身后还在咆哮的浓雾,随即仰头看向上空。
组成曲谱的音符依然悬挂在黑夜之中,在清原五十铃的歌声中显得暗淡失色,我眨眨眼,毫不犹豫对着它们张开了五指。
所谓咒灵,是既不会创作,也不会鉴赏音乐的存在。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我差不多也意识到了,无论是脚下的钢琴键盘,还是天上闪闪发光的音符,都不是咒灵的产物,它只是蛮横地,无理地从被神隐的那些孩子心里夺走了对音乐的理解,再把无尽的恐惧和噩梦带给了他们。
——他们像是突然忘记了怎么弹琴一样,完全是一副初学者的姿态。
——梦里的她在逃跑,一直一直,跑得很累很累。
——每次,路到尽头后,就被什么追上了。
孩子们挣扎过,抗拒过,但是他们没有力量让琴键无限延长,更无力保护自己,只能被黑雾追上,一遍遍陷入梦魇。
这些琴键与音乐的理解不是咒灵的东西。
那么,被我几度踏足,沾染上我咒力的琴键。
现在,就反过来让我利用一下吧。
【因果术式·不定性原理】
数道细长的金属寒光在我身侧闪耀,受到指令后,纷纷奔天上的音符而去。
一根、两根、三根……
系着它们的丝线被陆续切断了。
「在静默的深夜里」
「有星星开始跃动」
暗淡的音符逐渐亮起,恢复光芒,拖着一条条明亮光带划过天际,如同流星那般向下坠落,琴键因为沾染我的咒力而颤动,它们仿佛受到感应那般,自发奏起伴乐。
也是给清原五十铃的献礼。
「像是盛开的花儿」
「像是金砂的降临」
后方的琴键也因为被切断和咒灵的联系,开始一节一节地向下掉落。
感受到自己的控制权被挑战,构造出这虚妄空间的怪物终于再是坐不住了。眼前的景色犹如咖啡杯里被勺子搅动的液体,黑雾也罢,夜色也罢,皆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揉杂,只剩汹涌动荡的激流,却无法掩盖那些灿若艳阳的音符光芒。
「在静默的深夜里」
「请你抬头去看」
我的整个身体无可避免也跟着掉下去,风带动鬓边的长发朝上翻涌,失重的感觉令心脏砰砰乱跳,但我的视线仍然情不自禁地移向上空。
「你看,它们正在这里」
「正如温柔的你一直都在这里」
席卷一切的咒力之潮像是旋转的云朵,包裹住躁动活跃的星星,却无论如何都留不住它们的身影,只能徒劳地追逐、纠缠,整片天空都像是要随时掉下来吞没一切。
就像是梵高的那副《星月夜》。
而现在,它在我的眼前活过来了。
「像是盛开的花儿」
「像是金砂的降临」
…啊啊。
原来是这种光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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