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刚刚已经离开了。她一开始还是担心金蕊,所以跟来看看。只是当人多了之后,便匆忙离开了,生怕有人看见自己和金蕊呆在一处,会让金蕊的名声落了下层。
本来金蕊是不在乎的,可师师坚持,她也只能目送师师离开,暗地里却把某个念头更坚定了些。
这一次的演出奏乐没用师师的使女们,而是朝廷的教坊司。这也算是亮明了金蕊的靠山,提前让来的人知晓利害,免得冲撞了金蕊。
眼见着时间快到了,银叶站起身,打算跟在金蕊身后一起出去。
只是他才迈出一步,就被金蕊拉住了衣袖。他疑惑得回过头,却见金蕊一派严肃的说道:“七哥儿,这次……你别跟着,就让我自己去。你答应我,别出房门,可好?”
就像师师不愿意自己的名声带累金蕊一般,金蕊也同样不希望自己累及银叶。只是她比不得师师果决,心底还是有少许胆怯,让她希望银叶能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陪着自己。
这样矛盾的纠结中,金蕊把忐忑压在心底,坚定的看向银叶。
银叶先是一愣,而后便是惊讶。他忽然意识到,正如他期盼的一般,金蕊已经有了独自面对外界的勇气和能力。
她不再是盆中的娇花儿,她正在努力独自抵抗风雨。
银叶心神一颤,脑中的嗡鸣从来没有这般强烈过。他垂下眼帘,背过身去,声线稳定的回道:“好。我就在这里等你。”
然后他听见金蕊的脚步声离开,听见了房门开合的声音,听见了脚步声逐渐远去,听见楼下的丝竹管弦声起。
他捂着疼得如同刀搅一般的脑袋,无声的在地上跪成一团,牙咬得咯咯作响。
银叶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却觉得此时此刻,正是一个重要的关节——事关金蕊一生的重要关节!
像是有枚无形的钉子被一把无形的锤子生生锤进了他的脑子,这疼痛愈演愈烈,到最后他连喊疼都做不到了,只麻木虚脱的软成一滩烂泥,在厚实的地毯上长大了嘴巴,时不时的抽搐一下,才像个活人。
过了好久,那疼痛逐渐减轻。银叶也终于听清了楼下的喝彩声,间或有人喊着“苏学士的文章出来了”、“蔡相公动笔了”,或是“欧阳学士的文章也出来了”之类的话。
他扶着绣墩爬起来,擦干了脸上和脖子上的汗,又重新拢了拢束发,整理好衣衫,端坐在绣墩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就这样,直到快要到掌灯时分,一脸兴奋的金蕊一路迈着欢快的小跳步走了进来,和银叶分享自己的喜悦。
“自今日起,七哥儿,我不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无名小卒了。”金蕊说道,“有了这些文坛之主的赞赏追捧,就相当于有了一层护身符。只要我不愿意,就没人能轻易逼迫我!我有了站着活着的自由了。”
金蕊虽然身体疲累,手臂酸疼,可脸上却带着笑,甚至眼里有一层水汽氤氲着。
她能避免沦落到雪娟雪素的结局了!
长久以来的巨大恐惧终于打破了!哪怕她头上还有许多枷锁桎梏着她,至少她避开了最糟糕的结果。
金蕊高兴的拥住银叶,随后便发现手下的衣衫触感竟然有些潮湿。她松开银叶,奇怪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衣裳都湿了?”
银叶此时已经恢复过来,微微勾起唇角,和金蕊四目相对道:“我很紧张,担心。现在好了。”
见金蕊还要说话,便继续道,“我看底下人都散了,咱们是要回去吗?对了,那些文坛魁首的诗作呢?你可留存好了?”
金蕊一听,立时被转移了注意力:“都留好了。这是我今后能保持自身的根本,我会好好保存的。”又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逐渐稀疏的人群,计算着时辰。
“今日来的人里,有一位宗室。他说不日便有宴饮,届时邀我前去。我不知该不该去!”金蕊从窗边缩回头,回首向银叶征询意见。
银叶也挠头,不知道该不该去。
姐弟俩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今日说是金蕊一鸣惊人,可到底仍是权贵眼中的玩物罢了!
过去他们担心自己身似浮萍,是可以任人欺辱把玩的玩物,如今也不过是成了高级些的玩物。
虽然不会有人捏着契书随意送人了,可头上还压着层层叠叠的权贵。他们似天一般高,似山一般重,随便一个念头,就能把握他们这样的人的生死。
金蕊一甩腰上的丝绦,随后便无奈的摇头:“你当初口口声声的‘拳力’,如今还是不如他们的权利呢!”又劝银叶,“七哥儿在殿帅府也要多多进益才好!届时才能有更大的权利。”
银叶又开始抠手指头了,他不觉得自己当初的话错了。若是他有移山填海的本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也是拳力,怎么就不能压服权利了?
只是这话太异想天开,他怕说出来徒增笑料,抿着唇抠手指,憋了好半天,才道:“匹夫一怒,天下缟素。”
“说的什么傻话?”金蕊知道这话的出处,吓了一跳。“而且郎君是个好人来着。”
“我不是说郎君。说到底,再有权势,也是肉体凡胎,拿刀子一戳也会流血。我的拳力总有用处的。”
“若是这个用处,我可希望你一辈子别用上你的拳力。”金蕊生气了,“你再胡说,我不理你了!”
“我不说就是了。”银叶委屈的低头,继续抠手指。过了几息又侧头偷看金蕊,怕她真生气。
金蕊见状,心里的气全散了,拉着银叶从后面下楼离开。临上车的时候才说道:“既然拿不定主意,那就去问问师师姐姐。她见多识广,问她肯定没错。”
待回到师师处,师师听了两人的问询,很是高兴:“这是好事!既是文会,又是宗室公子相邀,你只应下变好。只这一遭,今后便定下了调子,不会有人敢把你往低处逼迫。”
转而又担心,“这位公子向来也是看出些什么,猜出你与郎君有关系,这才架台子。可既然他能看出来,想来这样的人肯定也不会只他一个。有愿意给郎君架台的,也会有想拆台的。届时有人若是为难你,你可难了……”
师师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似乎在回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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