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寻常百姓，谁不好奇那些传世名画长什么样儿？”
“有人穷其一生也无缘得见名画风采，若能目睹一番，那真是走了天大的好运。”
“试想……郎君出手，印出大名鼎鼎的传世名画，必引无数人因那奇货名头去追捧……”
不急不缓的轻语落下，划出一条清晰的出路。
大河里几只野鸭“嘎……嘎……嘎”游过，唐孟义五指攥紧匕首，微风拂过芦苇丛，撩起他的发丝，晃过眼角。
莫大芳吃力维持歪腰的姿势，被踹过的肋骨阵阵钝疼。
余光瞥见脖前那发白的指骨，他心跳如鼓再次开口，“那茶馆酒楼、小富之家，便是挂一幅传世仿画，也是风雅谈资。”
“而郎君在画上坦荡烙下自己的名号，告诉所有人，画是你仿的！到时堂堂正正卖出去，不仅不会有牢狱之灾，那万贯家财哪里还是难事？”
老三眼中发亮，捧石的手不禁抬高，“大哥，他这话……有点门道。”
“老三！”额发尖角的老二扭头怒视，“不可信他，不过花言巧语！真有这般好做，他自己怎无万贯家财。”
他目光锁定几个乞丐，“此人给了你们多少钱？我们兄弟出双倍！”
几个乞丐闻言眼神闪烁，心生它念时，胡小辫“呸”的一口吐过去，“谁稀罕你那几个钱！道上打听打听，小爷可是那等随意收买的？”
“瞧不起谁！以为咱们穷便骨头软？”
“劝你放了莫大哥赶紧离开，小爷的人已经去找巡役，晚些想走门儿都没有！”
胡小辫的话砸得莫大芳措手不及，感觉脖上利刃在动，他赶忙又说:“唐郎君，你原不过行骗，等官府来人，就是持刀杀人！”
“我莫大芳哪里值当你兄弟三人沦落杀人的罪名？”
“你一刀划过，我丢了性命，你兄弟三人就能全须全尾退走？若侥幸退走，往后东躲西藏又能好了几分？”
“唐郎君啊……”他用那只自由的左手伸出，试探轻搭上那只攥紧匕首的手腕。
“不如坐下聊聊套版印刷一术……待有了安生立命的家业，你再专研丹青，以你的本事，一代宗师触手可及！”
“他日功成名就，也不辜负两位郎君豁出生家性命，陪你出生入死呐……”
一阵沉默中，老三先忍不住了，他期待的喊了一声“大哥……”
能好端端找到钱，谁愿意冒险。
莫大芳的话虽不知有几分可信，但也让老二有了动摇。
他想反驳，可眼下双方僵持不下，他们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而这未尝不是一条退路……
“出路吗……”
唐孟义眼中挣扎，最后一句话直扣心扉，他对二人亏欠太多，愧疚在此刻全部翻了出来。
风停了，大河中的野鸭游远了。
他扯动嘴角，声音阴沉，“我如何信你……”
有门！他在动摇！
莫大芳双腿颤了颤，抓住机会，三言两语说起套版印刷的原理。
“……说到底就是分色刻板、逐版套印。把原画中的颜色拆分，雕出一版一色，再用定位法一版套一版的印刷，印刷出的颜色多彩丰富。”
这种先进于雕版印刷的技术，让在场之人耳目一新。
即便是几个对印刷什么都不懂的乞丐，也听出了其中门道，更别提唐孟义三人。
闭上嘴的莫大芳双腿发软，体力透支几空。
他手中微微用力一推，唐孟义持匕首的胳膊有了松懈，没有强硬抵抗。
盯着对方眼睛，他再接再励，“现下的雕版印刷只有一色，非黑即红。有了套版一术，便是五种颜色叠加在一张画上也使得。”
五种颜色！
兄弟三人靠书画行骗，俱听懂了这套印刷术的妙处。
这哪里是积攒万贯家财，便是在史书中都能留下一笔！
莫大芳痛苦呻吟，龇着牙抽气，拧在背后的胳膊酸软无力。
“嘶……唐郎君，套版印刷也说了，足以证明在下满腔诚意，还请……还请松手。”
语罢，他身形晃了晃，用出两成力道去推唐孟义手腕，整个人顺势往后仰倒，人也坠了下去。
“起来！”额发尖角的老二手里一重，拧着手中胳膊往上拎，哪知坠地的莫大芳吃痛惨叫。
“住手……”胡小辫急切冲过来，手中棍棒不管不顾朝唐孟义小臂砸去。
唐孟义挥动匕首格挡，怎奈棍棒来势汹汹，匕首没有抵抗之力。
手臂迅速抽回，他迫不得已，脚下退了一步又一步。
胡小辫见唬退一人，即刻回身棍子上撩，又去抽打不肯松手的老二。
眨眼间场面大换，老三惊的刚回神，捧着石头正要砸，斜刺里有个高大的人影冲出，一脚把他踹倒。
老二肩膀硬生生挨了一棍，还是没有松手，高大的人影举起一把大柴刀，厉声喝道:“松手！”
高举的柴刀利落砍下，唐孟义、老三骇的大惊失色，齐齐大喊。
“老二松手！”“二哥小心！”
额发尖角的老二瞳孔骤缩，松手便躲，身体刹那被老三连滚带爬拽到临水边。
莫大芳腋下一紧，胡小辫同另一乞丐将他搀起。
冲出来的人影举刀站在前方，正是今日接莫大芳的王大柱。
他在碰头地点未接到人，又见了胡小辫他们在找莫大芳，跟着一起寻来河岸，绕远潜伏在暗处。
几个乞丐手举棍棒围上前，把莫大芳护在中间，形势彻底逆转。
唐孟义三兄弟临水挤在一处，心有余悸的屏住气息，戒备的望着他们。
匕首竖在胸前，唐孟义脸色苍白，沉声说道:“莫大芳，如今你已得了自由，那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放屁！”胡小辫朝他们挥舞棍棒，出声讥讽，“先前怎不放人，吃了亏才来兑现承诺？晚了！”
王大柱死死盯着那三人，侧头问:“大芳，你想如何收拾他们。”
“放他们走……”
一群人吃惊，怀疑是否听错。
莫大芳揉搓扯到筋骨的胳膊，动了下肩膀，察觉无大碍，暗自松了口气。
安抚的拍了拍胡小辫，他走出王大柱身后说道:“唐郎君，我既说了交你这个朋友，必说到做到，你们走吧……”
唐孟义迟疑了一下，老二也没想到这个结果。
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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