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春池,水雾蒸腾,少女从白茫茫的水池走出来,秀嫩的肌肤暴露在空气,几个眨眼手脚利索地裹好轻软内衫,柳瑟柳琴应声而入,悉心服侍小姐穿衣。
这时节春的气息还不算蓬勃,杨柳堪堪冒出浅嫩的芽,乍暖还寒,冷意也可刺骨,常人尚且要注意保暖御寒,遑论娘胎里出来就病歪歪身子一直不见好的沈姑娘。
少女爱俏,刚满十六的沈清和也不例外。
穿衣梳妆,是为悦己,也为悦人。
银灰金线描边的里衬,淡绯色襦裙,腰间丝带轻挽,裙摆纹样繁杂绚丽,脚下一双鹿皮靴,靴侧精心‘卧’一只看起来没脾气的白虎崽,想象着和池蘅并肩站在一处的画面,清和心尖悸动,耳根微烫。
柳瑟捧着铜镜予她看,嘴里不住赞叹自家小姐的美貌。
柳琴心思一转赞起这身衣裳,【锦衣坊】的手艺好得没话说,小姐对池小将军的心思还真是藏都懒得藏,单看这衣裳,换个知情识趣的早就回过味来,也就小将军雾里观花看不明白。
精心打扮好,午时二刻早就过了。盛装打扮盼望悦人眼目的紧张羞涩在等待中一寸寸消磨,清和披了裘衣走出门,出于惯性看向一天不知要望多少遍的高墙。
阿池怎么还没回来?
云桂楼,鸡飞狗跳。
“爷,午时三刻到了!”
午时三刻,斩首犯人的好时候。
堵在门外围观的人还以为池小将军要闹出人命,无独有偶,左云青也是这样想的。惧意上涌,再看池蘅面染寒霜不可一世的轻狂冷傲,脸一白,两眼一翻,没出息地晕过去。
“怂货。”池蘅一脚踩在他断骨:“装什么死!起来!”
“嗷!”左云青疼得冷汗直流。
满屋子残兵败将,愣没一个能打的。
池蘅嫌弃地一脚将人踢开,好歹她还记着与人说好的回家的时辰,拍拍手走出两步,冷不防回头,侧身而立:“再教我听到你们管不住自己的嘴,就不是断条腿这么简单了。真当我盛京小霸王名号白给的?沈家姐姐,是你们能说三道四的?将门还没倒呢!”
大摇大摆出了云桂楼,她脚步不停往家赶,一拍脑门:“哎呀哎呀,说好最晚午时二刻归,这都午时三刻了,清和姐姐该要等急了。”
小厮跟在她身后跑,猛地池蘅停下步子。
“爷,怎么了?”
“光顾着玩了,说好给清和姐姐带的小食还没买呢!”
主仆两人急慌慌往相反方向走,小厮边走边问:“爷,老爷要知道你又打人,少不了要家法伺候。”
“伺候就伺候,他们简直混账!我不给他们个教训,就任凭他们意.淫清和姐姐,那才叫窝囊!”
“可是——”
“没有可是,打都打了,再有下次,我拧断他们脑袋。”
“哎?爷,爷你慢点,等等小的!”
池小将军前脚踹倒云桂楼的门,后脚报信的人到了池大将军府。
精挑细选买好小食,转身,长街那头英明神武的池将军带领家将赶来。
“爷,爷!老爷来了,你快躲躲!”
赶在寻常池蘅说不得就躲了,可这次她打人打得理直气壮,脚下生根梗着脖子等亲爹来拿人,她撇撇嘴:“莫慌。”
一眼隔着人海看见自家不省心的兔崽子,池大将军虎目圆睁:“拿下!”
左右干将闻声一跃堵了小将军去路。
大包小包被交到小厮手上,池蘅轻抬下巴:“送去隔壁,别多嘴。”
“……”
就是不多嘴,隔着一堵墙,将军要揍您,长鞭挥起来的阵仗难道还能瞒过沈姑娘?
“池蘅!滚过来!”
太阳高高挂,小厮趁乱一溜烟跑回沈家,柳瑟等在门口,见了他问道:“怎么就你来了,小将军呢?”
“啊,我家爷他……”小厮挠挠头:“这个过会你们就知道了!”
过会?
柳瑟一脸吃惊:“不会池将军又要动家法罢!?”
不是不会,是必然会啊!
……
想了很久的小食入了清和的嘴她反倒尝不出滋味,隔着一堵墙,池大将军挥鞭教子,竖耳去听,只听得见将军怒极的训斥和一声声破空的鞭响。
往常将军教子场面绝对热热闹闹,一鞭子挥下来七嘴八舌的求饶声中还能听见阿池忍着疼插科打诨。
这次不同。
鞭子声啪啪作响,打断一根鞭子,池将军吩咐管家再去拿新的。
池蘅老老实实趴在长板凳,咬紧牙关不求饶,嘴角溢出血,被打得皮开肉绽都不吭一声,教人见了打心眼里佩服——不说旁的,就这份血性硬气,该说不愧是将门之子么?
池将军这会恨死了她的硬气!
‘父子’俩怄气,谁也不肯让一步,池家众人上至池夫人下至三位公子都不敢在将军气头上开劝,不劝人还能活,劝了,打折的就不是一两根长鞭了。
“怎么,我打错了你?是你错了还是老子错了?”一声凌厉的鞭响,啪地打在血肉之躯,池蘅身子战栗,从齿缝里蹦出句:“我没错!”
倔强不屈的声音传过来,沈清和的心也跟着颤了颤,绞在手里的锦帕不成形。
“没错?”池将军火气翻腾:“你打断吏部尚书家大公子的腿你没错?你折断祭酒家二公子的胳膊你没错?你在云桂楼大闹一番你没错?“
啪!又是一鞭子。
“你没错,你没错同僚们吃饱了撑的跑过来求我管教儿子?”
“哼,他们自己的儿子管不好,我替他们管。”
“你管?你拿什么管?没老子撑着你这会早进了大牢,你管个屁!为什么打人?说!”
池蘅趴在板凳瞥了眼那堵高墙,眼神坚定:“他们该打。”
“我问你为什么打人!”
“他们该打!!”
一声接一声吼,旁人仅听到池蘅声音里被激出来的火气,清和却感同身受地察觉到‘他’心内的委屈,一道道破空鞭响,比打在她自己身上还难捱。
从前她还羡慕阿池有爹爹管教,这会心一阵阵揪疼。
眼见再打下去要出事,池二公子红着眼跪倒在地:“爹!不能再打了,再打阿蘅就废了!”
他刚跪下,池大公子也跟着跪地求饶:“爹,阿蘅还小,纵使犯了错,总不能要了他性命,他才十四,有的是大好年华。爹若实在气不过,就打我罢,我是他长兄,没尽好长兄的职责,爹,我皮糙肉厚,你打我罢!”
两个儿子开了口,池夫人目含乞求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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