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此时靠坐在床头,右腿曲起,垂在膝上的右手据说是没了知觉,衬着一身红衣,黎洛栖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病美人。
长长的睫毛因为半垂着,在眼睑下扫了一层淡淡的阴翳,衬得鼻梁愈加高挺。而那双薄唇毫无血色,如果不是赵赫延此刻撩开眼皮,她定然会以为他死了。因为白而浑身透着一股不真实的虚雾,又因为太好看,一时间以为是个假人。
他到底是躺了多久,才会从一个叱咤风云的将军,变成一个病床上的美人?
“你这双眼睛,倒是要在本世子的脸上周旋多久?”
病美人的声音沙哑又低沉,跟他的容貌全然不同,顿时把沉迷美色的黎洛栖叫醒,径直道:“自然是因为夫君生得好看才会多看两眼,你不高兴么?”
赵赫延那双浓淡恰到好处的剑眉凝起,黎洛栖也学着他皱眉,一时间,原本柔媚婉转的远山眉蓦地成了陡峭的山峰,看着像在故意凶人:“为何要这般皱眉头?”
“把你眉头放下去。”
黎洛栖脖子一缩,这人连语气都阴冷。
“我是来给你冲喜的,你应该高兴!”
说着,她突然朝男人伸出两根手指。
赵赫延后背抵着床头,在她伸手时倏地握住她的手腕,蓦然,眉宇间触到一丝柔软的凉意。
还带着初冬的薄冷,但却不是让人难受的寒意,而是裹挟香气的触碰,让他一时怔愣片刻。
黎洛栖纤细葱白的指尖按在他的剑眉上,顺着起伏轻轻地滑了滑,那双幽深的瞳仁有一刹那的温顺,就像她养在院子里的小黑狗,总是用乖巧的眼睛看她。可这种温顺仿佛瞬间的错觉,很快,那双眼睛便狠戾起来,顷刻打开了她的手。
“别碰我。”
男人宽阔的胸口隐忍地起伏。
黎洛栖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遂从床边坐起身,径直走到桌案边坐下,她今日天尚未亮就起来梳洗打扮,这冲喜还繁文缛节巨多,大家只想着把差事办美,根本没有人想到她滴水未沾。
此时她端过白瓷酒壶往杯子里倒水,刚送到口中时,鼻翼间便传来一道酒香。
她动作僵了僵,所以这一桌子的红枣桂圆花生干果,都是为了配这一壶酒的?!
以前爷爷喝酒的时候也爱吃这些下酒菜,此刻落在她眼里,忽然有了要跟她夫君彻夜唠嗑的画面。
就……
“我不碰你,但是我们要喝合卺酒。”
本来还有些气的黎洛栖此刻坐在桌案旁,视线才看清她那位靠坐在床上的夫君,一袭红衣衬得脸色苍白柔弱,倒真是端的美人风度。
告诫自己应该大度,跟一个病人计较什么呢。
于是端着合卺酒杯递到他面前,那酒杯下拴了红绳,两人同时喝的时候就得凑到一起。
赵赫延目光冷然地落在她脸上,“屏风外的楠木高柜,左数第二层的抽屉里有一千两银票,拿了它,就从我面前消失。”
话音一落,便看到面前少女的手心一抖,呵,这么轻易就试出来了。
一千两!
黎洛栖眼睛睁圆,下一秒便放下手里的合卺酒,提裙往屏风外转了出去,凤冠上的环佩再次冒起清脆的声响,传至赵赫延的耳边。
他眉眼清冷,隔着屏风看到少女朦胧纤细的身影,此刻她正踮着脚尖,抬手时,细白的胳膊便露了出来,去碰那楠木高柜。
“夫君,我够不着!”
赵赫延:“……用椅子。”
黎洛栖在他话音落下时,刚好也想到了要去挪圆凳。于是,躺在床上的半死之人赵赫延,在新娘子进屋后,就开始不断被她凤冠上的珍珠步摇吵得没有清净。
“叫什么名字。”
此时黎洛栖将楠木柜上的抽屉拉了出来,垫着脚还是看不清里边,于是索性整个儿抽屉都拉了出来,扶着凤冠下来时,才应了他一句:“黎洛栖,天明的黎,《感甄赋》里的洛,鸟儿停留的栖。”
赵赫延生平第一次听这样的自我介绍,嘴角微微牵动,配着他那张冷若寒玉的脸,倒有几分蛊人。
“把桌上的笔和纸拿来。”
黎洛栖正抱着楠木柜的抽屉转入屏风,边走边从里面掏出了一沓银票,杏眸睁睁:“好多银子!这里不止一千两啊!是夫君的小金库吗!”
赵赫延墨黑色的瞳仁静静地看着她,直到黎洛栖让他看得忍不住咽了口水,才听他道:“过来。”
黎洛栖把抽屉放到床边,就见他那道白得能看见淡青色筋脉的手伸了过去,从里面抽出一张银票递到她面前,“其他的,请你放回去。”
少女掌心撑在床上,仰起头道:“请教一下,如果我不走,那夫君的这些钱……是不是都归我?”
赵赫延脸色像平静的湖面蹙起浅浅的涟漪,“良禽尚且知道择木而栖,亏你的名字里还带一个’栖’字。”
“叮铃铛~”
黎洛栖又摇头了,“不是哦,父亲跟我说过,我的’栖’字,另有含义。”
说话时,她凑向了病美人:
“栖栖,嘻嘻。”
蓦地,男人深色的瞳仁里映着少女狡黠明媚的笑。
“父亲说,谁念了我的名字,都会开心的。”
两人目光近在迟尺,黎洛栖能感觉到他呼吸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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