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延德十八年,暮春三月。
骤雨不止,狂风未歇。
本就阴暗潮湿的大理寺狱像被泡烂了似的,混着铁锈的腥臭味在雨里发酵蔓延,连日守在刑室的狱卒都快挨不住了,偏那受刑的人还死不松口。
即便他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脖颈被铁链狠狠勒住,整张脸涨红将要窒息,他也只是挣扎着说:“我……没有,不是我……”
薛铎作为这次谢家案的审讯官,也是谢临舟的师兄,下手没有丝毫手软。
他将铁链在掌心绕一圈,再猛地攥紧:“谢氏满门死于非命,太傅瞪着眼,血都没留干,偏你在现场!不是你,那官兵来时你跑什么?!”
谢临舟说不出话,铁链几乎要将他脖子拧断,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让他眼神涣散,他似乎看到了谢川。
暴雨之中,那少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站”在门前,他腹部插着一杆长枪,枪杆捅穿了他的身体,直将他整个人活活钉死在门框上。他看起来痛苦极了,每说一个字就喷出一口血:“别、别进去,哥,快……跑,快跑!”
那扇门里面有什么?
谢临舟推开看,满地狼藉,鲜血淋漓。
倒在地上的每一张脸都是他熟悉的面孔,照顾起居的嬷嬷、管事的东叔,以及一干亲近的丫鬟小厮,血从他们身上淌下,顺着雨水溅得四处都是。
整座院子血气冲天。
谢豫棠歪坐在厅堂主座,正对着支摘窗的方向瞪大眼,瞳孔似都要裂开了,温弦月就伏在窗下,往日精致的妆容被血染脏,了无生气。
“父亲、母亲……”
谢临舟怔立在庭院中央,轰然落下的响雷照得他侧脸惨白,指尖也抑制不住地在发抖。
他迈不开步子,甚至忘记呼吸,只觉得身上的温度正一点一点流失,好冷……
“泼醒他!”
薛铎不让他昏睡,一盆凉水兜头而下,谢临舟头皮一紧,被人薅住发强逼着仰起头,他狼狈睁开眼,就听薛铎冷声说:
“三皇子出兵梓州却连败三城,圣上下诏命其回京受审,并令太傅连同三司审理此案,然而半个月前,谢家满门惨死。大理寺在谢家书房的暗格发现三皇子与外敌来往的书信,那本是当夜太傅要呈给圣上的罪证,三皇子害怕事情暴露,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对不对?”
谢临舟干裂的唇动了动,嗓音枯竭:“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书信的消息正是你递给三皇子,比起三皇子,更害怕书信暴露的人是你!是你撺掇皇子私通外敌,助羌族破我边境,企图借势攻入长安,趁乱自立!事情败露,你便与三皇子里应外合,杀了谢氏满门,是不是?”
薛铎不给他再辩白的机会,在他面前摊开公文:“兵部已从三皇子府搜到与你通信的密函,今早三皇子也已认罪,人证物证俱在,还想抵赖!”
这不是真的,谢临舟十分费劲地掀起眼皮,咬牙说:“我要、见圣上。”
“见圣上,你也配!”薛铎一脚踹在他身上,“狼心狗肺的东西,太傅待你如亲子,将你从那山间破庙带回府,收你作义子,赐你姓给你名,亲自教导不曾藏私,把你教成了这长安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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