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将通贵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忍着不耐，将毕生的涵养尽数浓缩在此刻，一字一顿地重申：“朕，叫你出去。”
通贵人听后，琢磨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又悄咪咪地问：“皇上是不好意思亲自和姐姐说吗？要臣妾帮皇上转告是吗？”
她身姿轻盈地来到卫霜回跟前，为难地和卫霜回耳语：“姐姐，你牺牲自己成全我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啊！皇上叫你出去，我人微言轻，实在爱莫能助，你就先去门外站一会儿，也不必走远，等我哄得皇上气消了就唤你回来！”
卫霜回听得耳朵快聋了，之前怎么没发现徒弟的脑回路如此清奇？她看向通贵人的脑袋，圆溜溜的后脑勺托着个发髻，珠光宝气，华美精致，不知漂亮的小脑袋瓜里装的是什么。
康熙注视通贵人，咬牙切齿道：“出去。”
卫霜回轻轻摇了下通贵人的手臂，提醒她先出去。
通贵人认真比对康熙的视线方向，为何皇上像是在对自己说？不，她此刻非常靠近良贵人霜回姐姐，皇上应该是对准姐姐说的。良贵人霜回姐姐刚才摇了下她的手臂，是何意？是了！肉眼看不清，可以伸手比划皇上的视线延长线啊！
然后通贵人在康熙面前挥舞手臂。
康熙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呼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再叹了口气，忍耐到了极点，通贵人还在手舞足蹈，他忍无可忍地朝身边人下令：“把通贵人拖出去！”
通贵人的手臂僵在半空，不敢置信地看向康熙，脑袋里嗡嗡嗡响，她像捉住救命稻草似的傍住卫霜回：“姐姐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姐姐指点我嘤嘤嘤！”
卫霜回捂额头，“你但凡机灵一点......”
“我把皇上的每个字都吃透了还不够机灵吗？”
“机灵，太机灵了。”
“姐姐为何一个劲摇头？我把姐姐的四句真言施行得淋漓尽致，究竟是哪里不对？”
“你对，是我不对。”
这时两个太监上来按住通贵人的肩，“通贵人，得罪了。”
通贵人像被揪起的蜘蛛，纤细的四肢不甘心地挥舞着，后来身子消失了，四肢还在挥舞，再后来连四肢也消失在了门外。
卫霜回遗憾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爱莫能助，谢谢惠顾。”
康熙被通贵人一折腾，将将调养出来的一点气血耗尽，饥饿感如潮涌来，他就近坐到罗汉床上，拿了一块糕点吃着。
吃着吃着忽然说：“良贵人不待见朕。”
挺有自知之明的，但为什么知道不待见还赖在这儿吃零食，这可是惠嫔做的绿豆糕，又酥又绵，他不会吃完一块又来一块吧？
果然，康熙吃完又拿了一块。
卫霜回决定赶他走。
看他对原主挺关心的，要不试试哭？
她二话不说开始挤弄眼睛回想这辈子的伤心事。
说来奇怪，实在想不到什么伤心事，虽然妈妈不在，爸爸也缺席她的成长，可是老师、同学和同事们都给了她很多的爱，她回想往昔，只有温馨和快乐。
挤了半天眼泪无果，她放弃了，好在眼睛占据的表面积很小，应该不会有人盯着别人眼睛看吧，整体哀怨就行。
卫霜回射出一道幽怨眼神，“既然皇上心如明镜，臣妾就直说了，臣妾现在和皇上是云泥之别，皇上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真龙天子，而臣妾却是被打入尘埃的邪祟狐妖，皇上，我们回不去了！”
她看过几部be剧，自认台词念得挺有女主那味，可是抬眼张看，就对上康熙凑过来的好奇眼睛。
他弯腰端详她，“良贵人，你在揩眼屎？”
卫霜回纠正：“揩泪。”
康熙左看右看，温言细语：“可你哪个眼里都无泪。”
卫霜回低沉嗓音，科普说：“因为鼻腔和眼睛是通的，眼泪往下流，都在臣妾喉头哽着哩。”
“朕未听出你有哽咽之声。”
好烦哦这人，能不能不观察这么细？！能不能配合一点？
卫霜回不破功，一演到底：“因为臣妾坚强，臣妾咬碎银牙和泪往肚里吞。”
“哦，这倒是新奇，”康熙用低沉磁性的嗓音发出评价，然后直起身，唇角往上翘了翘又压了下去，一本正经地问，“良贵人同朕说说，银牙和泪是何口感？是玉米粥那样么？”
卫霜回无语地瞟了会康熙，be氛围满满，这人怎么问出的恶心问题？有没有同理心和共情力？真煞风景的。
坚持再坚持。
卫霜回杜绝啼血猿哀鸣：“皇上，你好无情！好冷漠！好狠心！臣妾把心挖出来给皇上看，皇上却用冰冷的话语捅臣妾！臣妾心里好痛！”
“行了，演得太假了，朕实在看不下去。”
“哦。”卫霜回拢着袖子乖乖坐好。
康熙步履轻缓地在屋中走动，眼睛被快金色闪瞎了，眉头是越来越紧，终于忍不住说：“你这冷宫布置得很奢靡。”
奢靡，很好，聪明人就是能很快get关键词。
“臣妾从前压抑本性，如今爱慕金玉、骄奢靡费的本性暴露了。”
康熙朝她望了眼，走到床边摸了摸金线被褥，“这能睡？”
“能，很凉快。”
康熙走了两步，指着墙角的恭桶，“玉镶边的舒服？”
“温润凉快，不硌屁股，臣妾爱不释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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