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望紧紧地盯着镜子里的画面，似乎是看出来什么，脸色更黑了一分。
“我......”后座的人支支吾吾。
“这件黑色短袖和白色工装裤......似乎是她的，为什么在你身上？”程望耐心告罄，愈发厉声厉色。
后座的——方烁桐满脸通红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紧身衣”，伸手将上衣往下拽了拽，堪堪遮住露出的半截腰。
“程总，粉丝把我和蕴姐堵住了，我和她换了衣服才逃出来。”方烁桐连忙解释道。
他看着程望的眼睛就直发抖。
程望没有说话，只是抬高了眉尾，眼睛一动不动，却映射着诡异的亮光。
这是狼群捕猎前的寂静时刻，下一秒就要把后座这只鹌鹑给生吞活剥了。
方烁桐看懂了他的面部语言——“那你个蠢货为什么逃到了保安大爷的怀里？”
“但是我染了头发，棒球帽遮不完，粉丝还是认了出来，我情急之下只能钻进保安室里了......”方烁桐窝窝囊囊地呢喃着，不敢看程望的表情。
“你们不是两个吗？另一个呢？”程总捏了捏鼻梁，实在不耐烦地问了出来，“还有，你让我送来她的身份证，是要干什么？”
方烁桐顿时明白了，他根本就没读懂程望的表情。
这个死也不肯说出路蕴大名的男人，本以为能赶来接上的另有其人，结果却接上了“其人”的衣服裤子......还有一只狼狈的“无关人员”。
“蕴姐，在男厕所被人举报了，”方烁桐小心翼翼地撩起眼皮，观察着程望的表情，声音都在抖，“现在人在派出所，我们得赶紧过去。”
————
滨江路派出所内。
“警官您好，我这儿有一个情况，想要跟您说明。”
路蕴隔着门窗，犹豫再三，朝外面的警察招了招手。
“说吧。”一位警察看向她。
“不行，这事儿是个秘密，我得声音小点儿，您过来点儿。”路蕴摇了摇头，非常难为情地垂下了眼睫。
“有什么要交代的就在这儿说。”警察警惕地看着她。
不知是热的还是什么，路蕴的整张脸一直到脖子根，几乎都红透了，整个人穿着宽大的卫衣和长到拖地的裤子，像是煮熟的虾在搞嘻哈。
怪不得警察警惕了起来，这诡异的画面，任谁来了都会吓一跳。
“可是......”
还没等路蕴说完，警察便打断了她的话头。
“最后一次机会。”警察警告道。
“好好好，我说，我说。”路蕴立刻应了下来。
她极不自在地咽了一口唾沫，脖子伸得老长，将双手握成一个小喇叭，然后语气异常平静地开了口。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其实不能说谎，因为我绑定了一个系统，说谎就会被扣钱。”
“......”
空气安静了那么几秒。
然后彻底凝结成冰了。
包括警察的脸。
警察盯着路蕴的脸，确认了好几遍她话里话外的认真程度，然后举起对讲机，对着那头说道：“嫌疑人疑似脑补损伤，让医护人员来检查一下，速度快！”
“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拿我手机看，真的没有扣钱记录！”路蕴一听要被当成精神病，瞬间急了。
谁知坐在外面的报案人也听不下去了，站起来就指着路蕴喊：“你别演了！你进男厕所还有理了？一个女孩子家的怎么就这么不要脸！”
“住口。”警察制止了报案的中年男人，“禁止言语攻击。”
“我都说了我没有偷看你上厕所！你怎么就不信呢？”路蕴急红了眼，大声地说着。
就在这时，门口走进来两个人。
路蕴看见走在前面的那张脸的时候，眼睛瞬间瞪到了最大。
“姓方的，你把他喊过来干什么！我不是说了，你连人带身份证过来说明情况就行吗？”
路蕴指着跟在程望身后的方烁桐，气急了。
只见方烁桐站在程望身后，朝着路蕴使眼色，让她别惹这人。
下一秒，程望看也没看路蕴一眼，便大步走向了警察。
他跟警察低语了几句，便拿着身份证随警察去做笔录。
走到一半，程望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方烁桐：“你还要在那站着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腿断了吗？”
方烁桐这才停下跟路蕴暗度陈仓，急忙跟上了程望，一起去做笔录。
程望的视线从方烁桐的身上转移，略过了路蕴，然后落在旁边那个报案的中年男人脸上。
准确的说，他没什么表情，但是却让中年男人浑身冷得颤抖了一下。
过了不一会儿，路蕴便被放了出来。
程望做完笔录出来，她赶紧跟在后面。
可是他的步子太快了，路蕴便跑了几步，谁知听到了跑步声，程望竟突然停了下来等她。
“啊！”路蕴的脑袋直接撞在了程望宽阔的后背上。
程望微微侧头，干脆伸手拉起她的手腕，朝着车门走去。
方烁桐也跟在后面缀着，刚想打开车门上车，却突然被程望制止。
“去后面，小张送你回去。”程望声音异常低沉。
“啊？哦……好。”方烁桐像是逃脱牢笼的鸟儿一般，快活地飞到了自己的保姆车上。
路蕴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羡慕得快要哭出来了。
她在程望的身影下上前一步，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你拿我当司机？”
好消息，程望对路蕴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坏消息，嘲讽值拉满了。
下一秒，路蕴被逼着坐在了副驾。
时间已经很晚了，街上车流并不多，但是城市里的灯光却格外绚丽。
路蕴的眼睛有点散光，看着窗外的霓虹灯，扩散、旋钮成朦胧的一片，像是在看绽放的烟花，或是梵高的画作。
“好美啊，你说是不是，程总？”
路蕴鼓起勇气，挑起了第一回合的话头。
程望没有说话。
“程总，你有没有散光啊？”
路蕴急中生智，抛出了第二根橄榄枝。
程望给了她一眼刀。
据路蕴朝夕相处时的观察，发现程望有两种“生气”，一种是真的生气，一种是伪愤怒。
在程望真生气的时候，往往不会给人留有情面，要么是直接爆发，要么是直接离开。
如果是真生气，那么在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路蕴就该跟方烁桐一样，被拒之车外了。
而假生气则不同。
路蕴想到这里，有些想笑。
因为程望在假装生气的时候，实在是像一只被逗生气的小狐狸，虽然不愿意理人，可是却会千方百计地释放信号，比如甩甩尾巴、呜咽几声，引起人的注意。
与其说生气，不如说是闹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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