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久安发誓她绝无此意。
可阮总管决定说什么也不能放齐娘子走。王爷这些年的孤苦他看在眼里,每年只有他这个老头子陪着过生辰。
原本风华正茂的年纪,弄得暮气沉沉。
眼下有了齐娘子,可不刚好是个转机!
阮总管轻轻一推就把齐久安“请”进了殿里,齐久安今日还真有非做不可的事,不能转头就走。
于是她硬着头皮走到荀祜面前:“臣女参见王爷,王爷千岁。”
天枢殿还是一样冷。她现在胆子大了些,荀祜还没出声她就敢抬头看了。
宽敞的殿里,说句话都能有回声。紫檀木长案,月白锦缎桌袱,四角用玛瑙做的镇纸压着,镇纸上用金粉勾出四个字——万寿无疆。
不好了。刚刚给他说少了九千岁。
桌案长得一眼望不到头,能容下数十个人,但此刻只主位上坐了一个。
天枢殿不像别的宫殿,夜里也灯火通明。只有中央围了一圈冷光。
分明是泼天的权势,齐久安却觉得有些凄凉。
荀祜喝了酒,支着头,没和她讨论千岁万岁的事:“什么事?”
齐久安扫了一眼桌上的酒席,全都和没动过一样,只有一碗糖蒸酥酪动了一口。膳夫诚不欺我。比宝慈殿门口那只猫吃得还少。
齐久安要说的却不是食补这件事:“七日之期已到。”该给她解药了。
她入宫后在宝慈殿休息了五日,念了两日学,正是七天。
不知是不是错觉,怎么她说完话,这天枢殿一下更冷了?像刮起一阵冷风。
荀祜收回视线,又盯着酒杯里冰凉的酒液看,随手从桌下抽屉里抛出来一颗药丸。
齐久安接住,扫描——薄荷,甘草,蔗糖。
换了个口味的润喉糖。
荀祜不可能连着两次犯低级错误,所以上回的“毒药”也不是他拿错了。
他就是没打算下毒。
薄荷辛辣,齐久安不喜欢吃薄荷,却怕时间久了引起荀祜疑心。
她忍了忍还是一口吞了。
荀祜灌下一口酒,看见她面目狰狞地吞下“解药”。
果然,如今这天下,无论是人还是妖精,都避他如蛇蝎。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齐久安吃完糖,觉得来都来了,不如道声喜再走:“方才听阮公公讲今日是王爷生辰,臣女给王爷贺寿,祝王爷……”
说到贺寿词时,齐久安却顿了顿。
权势金钱,荀祜都不缺。千岁太短,万岁逾矩。
于是她朗声说:“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祝王爷风姿神韵,更胜昨宵。”
世人凡是见过荀祜昔日风采的,看见他如今的样子,莫不道声惋惜。她却觉得摄政王如何也比一个普通的王公贵族强。
自古逢秋悲寂寥,她言秋日胜春朝。
荀祜面上没有波动,手中的酒杯却泛起阵阵涟漪。
他沉默了半晌才回应:“贺词我收下了。可有贺礼?”他随之看向齐久安,她两手空空,分明是什么也没准备。
“贺寿却没有随礼,齐娘子莫不是在敷衍我?”
若是旁人听到荀祜这句话定吓得两股战战,但齐久安看见荀祜说完这句话,偏了偏头,鬓边落下几缕黑发。
语气像年轻人抱怨朋友上门没带纸鸢。
不合时宜的纯稚。
齐久安确实手里空无一物。但她想到方才随手插回衣襟前的一株小花,找出来轻轻捻在指间,递给荀祜。
那是一朵纯白色的雏菊,长得倒是很标志,每一片花瓣都齐全。花蕊上的花粉还没掉干净。
由于雏菊太小太轻,她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又补了一句。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齐久安就生在江南一座小城。所以这句诗格外契合。
这朵花太小,花茎也短,荀祜接过的时候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齐久安的。
齐久安倒还没感觉有什么,荀祜动作一滞,缩回了手,改为摊开手掌,让齐久安把花放上去。
荀祜手掌宽阔,小雏菊躺在上面看着更可怜了。
她很心虚。
荀祜刚要说什么,齐久安急急忙忙抢着道:“礼轻情意重。”
说完她才发现这话有歧义:“我是说仰慕之情。”
好像又欲盖弥彰了。
算了,不管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
荀祜又笑。
齐久安不知道他是喝醉了喜欢笑,还是觉得她的话好笑。
他笑起来眼睛还会弯,一点权臣的气势都没了。
有没有人提醒他不该在别人面前这样笑?
荀祜把那句诗反复喃喃:“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你写的?”
齐久安摇摇头。她没有这样的本事。
众所周知,AI只能模拟人类的语言,不能自己产出。
感情也是。
她的喜怒哀乐都是根据环境推演下的产物。
“是一位前辈所写。我不过拿来借花献佛。”
荀祜酒也不喝了,改赏花:“借得很好。”
荀祜夸她了?
齐久安没想到荀祜好哄成这样。心虚无端转化成一两分愧疚。她以为人类都很贪婪。
荀祜回想起以前,在荣国府的时候,那时他是府邸上下人的骄傲。生辰自然办得轰轰烈烈。
他认识的、不认识的,鱼贯而入,双手献上天下难寻的宝物。
定窑烧制的白瓷瓶、黄澄泥塑成的虎形墨砚、画派名匠亲手刻的竹笔筒……
他一一收下了,再说些滴水不漏的场面话。生辰宴总是热闹又圆满。
但他清楚,那些礼物是送给荣国府公子、三皇子伴读的,不是送给荀祜的。
宴会结束后,老爷夫人仆役都倦了,纷纷回房休息。
那时他就自由了。跑到后院。
息夫人的手很巧。她会明面上给他准备一些文房四宝的用具,私下里又送一些吃食、亲手绣的小玩意。
如有一年,她做了一只木马,拆开能拼成弓箭。马肚子上还画了棋盘。荀祜爱不释手。
年年如此。
这些在旁人眼里登不上台面的东西,才是他最期盼的生辰礼。
但有一年,他如约而至,在后院里等啊等。
那夜有雨,不时有惊雷。他站在屋檐下,边背书,边心不在焉地往外张望。靠外的衣裳都湿透了。
一心二用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他默数,总共二十二道惊雷。
一夜过去了,他谁也没等到。
第二日一早,他跑到息夫人的院子里询问缘由。
息夫人惊道:“哎呀,祐儿怕打雷,昨夜我哄了他好久才肯睡。没多久自己竟也睡去了。”
息夫人很是愧疚,连连关切,又把准备好的香囊递给他。
荀祜看见了,弟弟的床边也有一只类似的香囊。
他在生辰才能有的东西,弟弟平日就有了替代。
齐久安看见荀祜一直不动,提醒:“王爷可以先放在桌边。”
荀祜的手心里还躺着那朵小雏菊。
花瓣太柔弱,好像一眨眼就会凋零,他不知道放在哪里好,只能一直摊着掌心。
他听从了齐久安的建议,还大发慈悲道:“坐。”
齐久安嘴里一股薄荷味,早就觊觎荀祜那一桌山珍海味了,现下荀祜主动相邀,她也从善如流。
人类的礼节很麻烦,荀祜不动筷子她也不能动:“王爷你爱吃哪道?”
荀祜对用膳这件事好像兴趣寥寥,他看穿了齐久安醉翁之意不在酒:“你用吧,不用管我。”
齐久安也没再和他客气,一点点“蚕食”干净了。
饶是荀祜见惯了大场面,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与小皇帝不同,他对人的食量有基本的认知。他皱眉:“太后不给你吃饭?”
齐久安把碗里的云丝豆腐吃完才开口:“给的。我天生食量比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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