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吉祥手里有东大街三间铺面和两个庄子，单子上都没有。”
“大人，我们……我们绝对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昧下这些。”一个小旗脸皱成苦瓜，磕磕巴巴地说。
“不是你们，是我们没找到，东西一定还在这府邸里。”
萧景摇头，站起来，看着一个个属下的眼睛：“查！就是地砖也要给我翻过来看看，还有什么假山、池塘，全都掏了。若是有人敢不仔细，我第一个不饶他。”
“子光，你回趟镇抚司，找逯千户借些人手。”周小旗领命出去。
众人重新开始搜查，大半挖地面，小半抽池塘，还有一些搜假山，府中是一片狼藉。
萧景犹嫌不够，注意到后院里的一颗碗口粗的大树，“你去把那颗树挖开。”
“还有下面那丛寿菊也是。”
噼噼啪啪——热火朝天，满江把袖子高高挽起，抡起锄头砸了下去。
土质疏松。
但是树下空无一物。
“再找。”
继续挖，寿菊下面也没有。
唔？
萧景两次失算，觉得不对，“树下再挖深一些。”
再往下挖了三米，还是没有。
萧景眉心挤出了一个疙瘩，不对，他再想想。
“千户，太子殿下来了！”周子光喘着气，赶过来。
朱见深黄色的衣袍已经出现在转角处。
“殿下万安。”众人忙着见礼。
“陛下听说了这里的情况，派太子殿下来看看。”朱见深背后，萧景和逯杲在偷偷咬耳朵。
“萧千户来说说。”朱见深把萧景叫过来，隔开两人。
萧景深吸一口气，这东西也没找到，里面一片狼藉，怎么跟朱见深介绍。
“呃，目前抄得金锭五万八两，银锭三十五万六千两……”萧景的声音越来越低，这个数目听起来跟只做半年尚书的陈汝言差不多。
朱见深也皱眉，身后的禁军脸都黑了，眼中轻蔑。
“殿下，我们还在搜查。”萧景找补。
朱见深瞥见里面泥灰满地，脚步迟疑。
“殿下去正厅歇歇脚？”萧景提议。
朱见深反而坚定了脚步，往里走去，锦缎做的靴子碾过路面的黄泥。
“真找不到也没事。”朱见深眼睛看着前方。
“好！”萧景目光柔和，看着朱见深日益挺拔的背。
满江小跑过来，“千户，找到了。”
后院池塘抽干水后，污泥很厚，下去打捞的小旗摸到硬物，拿起一看是金锭。
萧景和朱见深站在岸边，池底的东西一点点显露原型。
一共是两万两金锭。
萧景眉头舒展开来，拿起两个金锭互相敲击，回荡着清响。
“大人，假山洞里搜到了一个匣子，有地契若干。”
“大人，西厢房的地砖下面埋了银子。”
……
喜讯接连传来，曹吉祥跟地鼠似的到处藏东西。
可算能交差了。
萧景捏起右拳砸在左掌心，又冲朱见深眨眨眼，朱见深露出了笑容，“回去吧。”
路过挖出的两个大坑，萧景不死心，下去揣了一脚，结果踢出了一个空洞。
有宝贝！
正要叫人来搬东西，却透出一丝寒凉，底下是淅淅沥沥的水声。
是暗河！
萧景连忙跳出去，什么话都没有说。
气势汹汹的下去，偃旗息鼓地上来，朱见深瞄了一眼坑底，泥土湿润，便什么都知道了。
朱见深也不戳穿跟着一起，回到正厅。
重新登记，黄金八万三千两，白银九十六万两，珍珠六斛……
萧景点头，“行了，各位兄弟们把这些东西送到宫中，这么处置陛下自有说法。”
“别忘了，往翰林院、国子监那边走一圈。”
众人皆笑着答应，那些个文人最守不住事，往那边一传，曹吉祥本就不好的名声那就更加不能听了。
朱见深默默在后面站着，屏住呼吸，眼珠停止了转动。
“那院子里这些坑？”满江发问。
“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户部来查封宅子的，里面的东西让他们操心去。咱们的差事可都办完了。”萧景盖上最后一个箱盖，拍拍手上的灰。
朱见深正好在他身后，睁大了眼。
萧景对上朱见深，手尴尬地悬在空中，抓了一把空气。
两人间的空气凝固住，四目相对，一动不动。
直到朱见深身旁侍卫开口才恢复，“这次抄家诸位辛苦，回去后太子殿下会如实禀告陛下，为诸位表功。”
“多谢殿下。”
“殿下仁德。”
……
登时大伙儿欢呼起来，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吉利话。
朱见深轻点下巴，环顾四周，得到朱见深回应，众人笑得更欢实了。
小哑巴做了四年太子，现在是像模像样。
咯吱——咯吱——
车轮发出沉重的呻吟，萧景与逯杲押送财物先行一步，朱见深远离众人。
这次的差事是朱见深特意求的，不然来的人就得是门达。自从上次在大殿没抓成萧景，门达的眼神总是阴恻恻的，萧景遇到麻烦，他就想掺一脚。
这边萧景嘴中哼着不成调的曲，历时四年多，当年的“夺门”功臣，两死一流放，他也算是功德圆满。
找个无人处，萧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本，捏着一只小笔刷刷写了几行字。这是他的抄家秘籍，历经多年，已经换了一本。为了保持千户的形象，他特地选了一本不引人注意的。
回到北镇抚司，诏狱中传来消息，曹钦撞墙了。
“千户，我就走开了一会儿，再回来他就一动不动了”当值的小旗觉得自己走了霉运。这千防万防的，也挡不住他自己奔了死路。
萧景与曹钦此前其实没有多少交集，甚至可以说曹钦是他送进诏狱的，这一瞬间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若是他处斩的日子死去，萧景会觉得痛快，现在却……
萧景望着诏狱那幽深的入口，恍然见到了不见底的深渊。忽然生出退意。这四年来，行的都是阴诡之道，都快要分不清，自己和那些投机的朝臣的区别了。
终日算计，心都变小了，开始怀念西北的孤烟，大漠的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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