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
次日。
少爷坐在灰尘扑扑的长凳上,神情恍惚。
许久不来,乡下还真各种不适应。
灵堂里的唢啦声连绵起伏,有人念经文,有人敲锣,有人打鼓。陆远程也换下了西服,身带朴实白布,总有人在他跟前献殷勤,他这号人物不简单,能给乡里乡亲修桥铺路,有钱有本事,还有背景,攀亲带故方便以后求办事情。
后面陆远程来到一年近花甲的老奶奶身旁,跟老人家说话,蒋轶搀扶着奶奶。
陆远程:“老人家这些年好好吧?”
老人家泪眼婆娑,握着陆远程的手不放。
“奶都好,”蒋轶说:“以前奶还时常跟我说起陆叔叔你,说叔叔和爸爸小时候的那些事。”
“奶这些年很想你。”
……
陆晏喉咙干,吞咽口水仿佛吞下尖刀,火辣辣的痛。他感冒了,感冒得非常突然。但这人视线游离在那张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上,心里没由来的窒闷。
“怎么坐外边来了?”蒋轶过来把泡好的药递给他。
“屋里闷,又吵,吵得头晕。”陆晏盯着药,蹙起眉头,闻着味儿就够苦了。
“我奶说,良药苦口。”蒋轶说。
陆晏侧过头看向她,距离这么近,发现这人的眼睛真是够大,下巴尖尖的,瘦弱,跟他想象当中的“蒋轶”相差实在太远,但他不承认曾经的“兄弟”出落得亭亭玉立,还怪好看,总觉得别扭。
蒋轶看着他。
陆晏也看着她。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笑了笑。
陆晏正捏着鼻子喝药,察觉,瞪她一眼:“笑什么?”
蒋轶却没说话。
陆晏恼羞,放下碗:“你说你小时候剪那么短的头发干什么,哪户好人家的女孩剪寸头,还能手劈开西瓜,斗蛐蛐……打架也打成那个样子。谁知道你是女的?要是女的我才不跟你玩。”
蒋轶:“你现在知道了。”
“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说。”
“那我要写信专门么,告知你我是女的?这样么?”
“……”
陆晏气笑了。
蒋轶说:“那你就不会再跟我联系了。”
这句话倒是真的。
陆晏这次笑不出来了。蒋轶没意识到他的别扭不自在,自顾自地说:“我们可以跟以前一样。”
陆晏心里腹议这怎么能算一样,可面对她直勾勾的目光,话终究没能说出来,蒋轶的眼角下有伤疤,即使愈合了疤痕都在。
疤不大,却是他认定蒋轶是“兄弟”的铁证。
陆晏至今都记得那事,也记得当时蒋轶为了保护他,被别家人户的混小子用鞭炮炸伤脸。他当时感动得稀里哗啦,说是男人的标志,热血上头时刻,凑上前送人头,肩胛骨被鞭炮炸了疤。
陆晏很确定:“不一样。”
蒋轶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也是,早已经物是人非,小时候的情谊随着时间流逝变淡情有可原。
陆晏:“你走吧。”
“嗯……”
蒋轶没走,两人坐在一起,陡然间变得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屋堂那边来了人,说要封棺,让蒋轶赶紧去看父亲最后一眼。
蒋轶浑身都在颤抖,没反应,直到陆晏拉了她一把说了句“走”,两人走去堂屋,堂屋外面满是吊唁的花园挽联,连纸扎的房子也都准备好,唢啦声越大,念经声低沉,外面的人在闲聊,小孩在闹,里面的人在哭,整个闹哄哄。好不嘈杂。
“人好多。”陆晏说。
蒋轶抹了把泪,哽咽着欲开口,可怎么都说不出话来,眼泪哗哗地流。
陆晏哭不出来,认不到人,没感情得,倒也知道此时此刻应该安慰,便说:“节哀。”
蒋轶点点头。
旁边有人递过来白布,陆晏转过头,是陆远程,正眼神示意他带在头上。蒋轶被人喊了声,拉走了,被管事塞了三支香,拉到门口楼梯去。经一念,鼓一打,便有人喊——“跪”,蒋家子子孙孙对着那口棺材便跪了下去,叩首,再跪,再叩首。
蒋轶在子孙最末端,跟其他人都保持了距离。
封棺仪式热闹而肃穆,瘦小的中年男人平静安详地躺在棺木中,与喜的笑的哀的伤的全都无关了。
陆晏站在人群中,喉咙感觉更痛的,他望着蒋轶哭得即使颤抖,也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陆晏好像记得蒋轶这个人在家里不受待见,所以总是有各种活儿要她去做;外面那群孩子骂是捡来的野孩子,所以总是各种花样儿欺负她。蒋睿思在的时候会保护她,现在蒋睿思走了。
蒋睿思真的走了,不在人世。
陆晏想着母亲在电话头跟他说的那些,包括私生的事情,还真觉得——这男人真够操蛋。
白事知宾高声唱诵着陈旧的悼词,声音低沉而哀婉,几个壮汉走上前,缓缓推动棺盖,钉钉子。蒋轶终是没忍住,哽咽出声:“爸,你睁眼看看我和奶啊……”
没有人回应。
“爸——”
陆晏被她那哭声中蕴藏的力量所触动,心也跟着揪痛起来,更觉得那死男人操蛋。
棺木便发出沉闷的声响,一颗接着一颗粗长的钉子,死死钉了进去。
蒋轶心猛地一沉,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从他身体里抽离。她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扑到棺材那边去,却被陆晏手疾眼快拉住。
“别看。”陆晏抓着她。
陆晏突然觉得这只手似乎太细了,细得几乎他稍微用点力气都能够掐断,更别说男女人天生的力量差距,他轻而易举地制止了她。
钉棺仪式结束后,祠堂里的人渐渐散去,只剩几个帮忙的邻居好友在收拾。花圈和挽联在风中轻轻摇曳,前边的院子正摆席就餐。
蒋轶又被人拉去帮忙,她当然要帮忙,谁叫她也姓蒋呢。走之前蒋轶给他说:“饭吃完了还有戏。”她顿了顿,“你去看戏吧。”
他今天的戏看得够多了。陆晏说:“你呢”
“我去陪会儿我奶。”
陆晏:“我不想看。”
“……”
蒋轶没说话,陪着他坐了一会儿又进屋了。
中午阳光明媚,戏台用铁架搭好,正对着人们摆正席就餐的口子,大伙边吃边看。
唱戏,演戏,时而哭,时而笑。
院子里的小孩子追着吵着,打打闹闹,大人们瞧着戏说说笑笑,人生最后的一件大事就此落幕。
陆晏坐在圆桌上,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上的菜也都是带着乡土气息的农家菜。他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撂筷子,离席。这周遭发生的一切,敲锣打鼓,搭台唱戏,摆席设宴,轰轰烈烈。
尤其在看到底下人起哄,戏班子低俗的表演,让他更感不适。
正要回房,旁边不知谁让提了句“蒋轶”的名字,他停住了步伐。
看去那女人,是蒋轶的妈妈。
也是这场丧事死了男人的妻子赵氏。陆晏也仅仅知道她姓赵,见过几面。
“长大了,成绩好有屁用。”赵氏夹着油汪汪的猪头肉,跟着身旁的女人拉起家常,“我让人去打听了一下,这女娃也都十七岁了,成年也快了,是该成家了,彩礼都好说。”
“我家里那个都二十六七岁了。”那女人笑。
赵氏说:“那也年轻,没得啥子问题得。”
“你也是狠心。”女人说,“那娃儿读书愣得行,你们家供个大学生出来噻!说出去,多有面儿!”
“养个杂种出去念大学啊?!我们家,没钱!”
陆晏被赵氏这嘴脸惊到了,正欲上前。
蒋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拉着他就走:“饿死我了,走,再陪我吃点。”
陆晏又被拉进席。
“你妈她说……”陆晏坐在席上,他是打算让蒋轶知道这事儿。
“我要逃离这里。”蒋轶说。
陆晏瞪大了眼睛:“可能逃到哪里去?打黑工?你疯了,不上学了……”
蒋轶:“我跟我奶说过了。我是一定会走。”
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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