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当真要亲自进去?这等小事,不若交给奴才们下去办好了”。
李福半弓着腰站一男子身后,眼下正值冬日,天空洋洋洒洒落着雪,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的声响。他劝得口干舌燥,额头汗珠蹦落,肥胖臃肿的身躯亦步亦趋跟着。
男子斜睨他:“你若不想去可以在外面候着”。
“这这这,哪能呢!老奴怎能让殿下一人处于危险之中?到时候娘娘问起来,老奴万死难辞其咎!”李福说得捶胸顿挫,急得表一番忠心,“老奴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奴才的使命就是效忠殿下的,殿下……”
李琤转头,锐利的眼神扫过来,李福吓得身躯一震,还未表完的忠心在嘴边里反复滚了几遭,终于被了咽下去。
“那就走吧,在外面莫喊孤殿下”,冷冷丢下这句话,便抬脚往丰乐楼走去。
李福无可奈何,只能在后面摇头叹息跟上。
丰乐楼建在京都西南,左右坊市大多住着的是平民百姓,百姓收入有限,按理来说酒楼选此地,不出几月便会面临生意做不下去而倒闭的风险。
事实却出人意料,丰乐楼名声愈传愈广,不少达官贵人皆慕名而来,没过多久便跻身到了前列,把多少经营百年的酒楼都比下去。
据传,此地美酒香醇,美人窈窕,只要喝上一口便让人飘飘欲仙,把俗事烦恼都忘却脑后。
这些李琤都不甚在意,一国太子不会特意关注小小的酒楼。只因去年冬至祀,皇帝遵照礼制携众臣僚前往城南圆丘祭拜主冬至的玄冥神。谁知前朝逆党早在圆丘埋下炸药,就等着皇帝一行人到来。
随着天地间一声巨响,圆丘在火药的袭击下成了废墟。幸而皇帝当时还未上祭坛,侥幸躲过一劫。但帝王年轻时常年南征北战,身体早落了一身伤,因而在这起爆炸事件刺激下大病一场。
逆党未除,皇太子李琤奉命追查此次谋逆之事,暗卫探子查了一个多月,最后目标锁定在城南的丰乐楼。为着不打草惊蛇,李琤只吩咐暗卫守在外面,自己带着李福进去。
李福心里苦啊,伺候殿下身边多年,他知晓殿下表面看着一派霁月清风的温润模样,实则一旦决定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但愿此次莫要出什么幺蛾子,老太监迈着小碎步跟在后面,口中念念有词诵着佛号。
也可能是他太过惊弓之鸟,李福缓了一口气,殿下有武功在身,外面又潜伏着身手精湛的青龙卫。如此万全的准备,应当不会有事的。
李琤一身青衫斓袍,头发盘起只用一根玉簪固定,腰间一玲珑玉佩随着他迈开的四方步泠泠作响。
他脚步停顿,不着痕迹打量了下酒楼。丰乐楼三层高,飞檐斗拱,占地百来丈,檐角悬挂着光亮鲜艳的金色铜铃,在寒风呼啸下发出叮铃声响。
大雪纷飞,给酒楼镀上几丝阴森晦暗的光芒。正走进去,茶楼的小二就迎上来,“客官,请问要点什么?”小二约十来岁出头的年纪,长得清瘦又矮小,声音也略显中气不足。
跨入堂内,里面紫檀木做成的八仙桌有规律摆放着,随处可见的火炉上燃着上好的金丝银炭,甫一进去便感觉暖风拂面,温暖如春。
李琤轻轻掸去身上的雪,上前一步环视四周。正堂满满当当坐着许多客人,喧闹的嘈杂声喧天震地,有些在饮酒畅谈,有些抱着怀中女子嬉笑玩闹。有几个甚至是李琤熟悉的面孔。
二楼雅间,透过多子多福的苏绣屏风,隐约可闻上面淫靡的丝竹声,男男女女的调戏声。李琤感觉这里空气实在浑浊,眉峰微微蹙起。
不远处的戏台上还有戏子在咿咿呀呀唱着。
“残阳如血,宫灯寂寂照枯冢”
“凄凄切切,国运轮转何处去?”
李琤听着这些唱词,神色愈发森冷。
见一仪态不凡的男子进来,喧闹的大堂顿时安静下来,人人仿若被施了定身法,默契感十足看向这边。虽李琤戴了人皮面具,还特意换了一身普通文人士子常穿的斓袍,可天生上位者气息依旧难以掩盖。
收回目光,他随意寻处空地方落座,修长的骨指有一下没一下轻敲着桌面:“听闻贵店的石冻春不错,你去给我上一壶来”。
“好嘞,石冻春还需热热再端上来,客官请耐心等待片刻”,小二手里的白帕摔在肩上,弯腰退下。
转身一刹那,李琤瞥见他袖口微微露出的鞭子抽打皮肉留下的痕迹。手里动作微不可察顿了下。
瞧见李福臃肿的身躯还在旁边杵着,他往后靠了些,侧首看向旁人,声音淡漠:“怎么不坐?”
虽殿下换了一副皮面,李福依旧感受到紧迫的压力,他刚想言一番主子与奴才身份地位天壤之别的客气话,却听到男人极淡的质问“嗯?”
听上去只是单纯的疑问词,李福却知道,这位主子爷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再推脱下去,估摸着殿下真要生气了。
于是哆嗦着腿缓缓蹲身,肥胖的身躯只敢轻轻挨到椅子,贴了前面一点点。远瞧着不像坐椅子,倒像在椅子前扎马步似的。
此刻李福整个人如春风拂面,殿下虽外表看着冷,其实是个十足热心肠的,知道他这把老骨头站不久,特地让他坐椅子上。遇上这么好的主子真是他三生的造化。
李琤不知道短短一刻钟,老太监已经脑补出这么多戏码。只单纯觉得他肥大的身躯碍眼罢了。
他呷着伙计端上来的石冻春,右手搭在圈椅扶手上,神色慵懒。
正堂其他人似乎也觉得这边的氛围有些奇怪,虽复喧闹起来,却不似方才那般放肆,人人都收敛了些,生怕惊扰到什么。只是眼神时不时飘过来落在面容清隽的男子身上。
李琤恍若不觉,依旧不紧不慢喝着热酒。他探视了一圈,并未发现这酒楼明显异常。
酒杯轻轻被人放于桌上,他招呼伙计,“贵店的茅厕在哪里?”神情慵懒,却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
小二指了个方向,李琤谢过就往前走了。李福还想跟上来,被他一记眼神制止。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他侧头瞧了瞧身后,折身上楼。走在雅间外,透过重重叠叠的门板屏风,厢房依旧时不时传来男女糜艳的交缠声,清晰可闻。
这在大晋并不稀奇,许多酒楼表面上经营着酒食一道,背地里也是权贵逍遥的富贵窟。半商半娼,早在前朝便是特色。因而一些家里厉害的妇人,知道酒楼的门道,连酒也不让家里汉子去吃。
走到转口,前面是一巨大的空地,周围并排放着铜镜,窗外寒风呼啸,烛火幽暗的灯笼散发着青黄色,好似坟头累累白骨上的鬼火。李琤顿时握紧手中剑柄。
走进一瞧,都是些普通的铜镜,只是这样直愣愣靠在墙根,看着有几分可怖。转口楼梯间里头黑魆魆,隐约有烛光闪烁。旁边是积灰的万寿纹木窗棂,窗棂上面压着东西,在窗户吹进来的冷风下发出沙沙声。
寒风一吹,顿时感觉背后发冷。
李琤走进细瞧,是三张早已褪色的黄符,被人用小石子压在窗棂前,看着十分诡异。朱砂符箓用金漆勾边,上面摹画着奇怪的铭文,他仔细端详,发现是梁朝雕刻在青铜器上专作祭祀的铭文。
这样看来,丰乐楼果真跟前朝逆党有着千丝万缕联系。
缕缕幽香袭来,时间仿佛静止不动,此地静得没一丝声音,不远处男女的痴缠也莫名消失了。
周遭仿佛弥漫着雾气,李琤透窗可望见檐角上的铜铃,依稀在叮铃作响,似乎带着某些规律。
身后踏踏的声音传来,他神色锐利,握紧手中剑柄猛然转身,发现是一身着灰色布衫的妙龄女子笑着同他招手:“官人,此地不宜久留,你快快随奴出去吧”。
李琤刚想细问,那女子身影一闪突然没了踪迹。楼梯间里面在燃着烛火,好似供奉着神像。他走近神龛,奇怪的是,神龛外面爬满蜘蛛网,落着斑驳的旧痕,可里面贡品却新鲜,烛火也是刚点上去的。
神龛供奉着的不是神像,却是一尊人像,人像前香炉上的三根香尚在燃烧着,烟气袅袅。怪道方才闻到一股香味儿,原是这香炉的香闹的。李琤担心有迷香一类,调动内力屏息凝神。
他伸手进去把神龛旁压着的一沓纸拿出来,跟刚才窗棂上的符纸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符纸看着颜色极新鲜,显然是刚放上不久。
他往后翻着,哒一声,外面烛火最亮的那两盏灯笼灭了,天色阴暗,他又处角落深处,唯一能照明的只有神龛前的烛火。
翻到末尾,看到上面的字时,浑身不由一震。腰间的剑柄几乎握不住。
“隐太子琰光,天命之主”,这几个大字下面记载的赫然是前朝太子琰光的生平事迹。李琤呼吸紧促,手掌传来一股黏腻感,他低头去看,发现不知何时双手已汩汩流出血迹,把符纸都染红了,可自己却感受不到半分疼痛。
“哈哈哈哈”,寂静环境之下,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有人喃喃低语,似乎处在极端痛苦之下:
“隐太子琰光,天命之主!”
“血月成河,腐肉生蛆……”
“怨鬼寻仇,黄泉作伴……”
声音萦绕不绝,在寂静的二楼回荡。
李琤脑子阵阵发晕,心道不妙,目光炯炯握紧腰间剑柄大步迈出去。重新绕到漆黑幽深的过道,方才男女的痴缠早已消失。
每间房门都敞开着,木门在风中发出诡异的声响,空气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在外面穿梭而过,他依旧瞥见房内蔓延的殷红血迹,几乎蔓延到自己脚下。
快步往外走,身后依旧能听到苍老又阴森的声音“隐太子琰光,天命之主……”
终于准备下楼,他一身斓袍俱被汗液浸湿,半撑在楼梯扶手上喘气。还不等反应过来,不远处传来“嘭”的一声脆响,旋即传来打骂声:“你个娼窝的淫/妇,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何用?一头扎河里死算了!”
沉闷的拳打脚踢声,伴随着女子幽噎的抽泣,她不敢哭出声,只护着头颅蜷缩在地。随着时间流逝,打骂声渐渐消散,只剩下女子的抽泣。
李琤察觉自己脑子越来越晕,知道中了贼人奸计,想快步走下楼,谁料刚迈开步子,人就从楼梯翻滚下来。
女子听到动静往这边望过来,见有人从高处滚落也顾不上其他,一瘸一拐跑过来搀扶。
李琤神色朦胧,隐约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浑身越发燥热难忍,想从地上挣扎起身,却一丝力气也没了。心里只期盼着李福快些赶来。
女子哭得可怜兮兮,整张脸都是肿的,胳膊手腕更是青一块紫一块。她想把人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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