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
睁眼发觉自己躺在涧山道床榻上,乌絮懵了半晌,疑心自己被苏叶给药傻了,亦或是睡蒙了头。
直到瞥见榻边那抹熟悉的素白衣袂,悬着的心才稍稍回落。
难得不见小蛟龙睡醒后吵吵嚷嚷,乌絮一反常态地沉默寡言,低垂着眼帘慢吞吞坐起身。
乌迎却像是毫未察觉他的反常,仍旧笑意吟吟,十分没眼色地胡乱揉了几下小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
“阿絮醒了?”
乌絮情绪不佳,闷闷应了声,也没再赖在床榻上,掀了被子径直翻身下去,兀自默不作声穿戴好靴袜。
失魂落魄许久,才想起问:“我不是在柳府吗?”
乌迎颔首:“我领你回来的。今夜柳府有要事要做,苏叶是主角,可没法缺席再陪着你。”
乌絮怔住:“……一日还未过去?”看来他是当真睡昏了头。
乌迎只是笑,好似彻底拔除了横插在他与乌絮互相奔赴道路上的拦路虎,高兴快活得不得了。
后知后觉自己没问在点子上,脑海中浮现出身处柳府时所听见,司依玉和苏叶之间的一番谈话。
像是终于恍然大悟过来自己伤心的所谓何事,乌絮鼻头一酸,眼眶一热,不知是在问乌迎还是旁的什么人,嗡声嗡气地难过道:“究竟为何要这样对我……”
自逃离栖梧境以来,乌絮吃过大大小小的亏不算少,叫屈阳舒掳走险些死于非命,都没能在一根筋的小蛟龙心里烙下什么不可磨灭的痕迹。
唯独与苏叶西坊初遇,真心实意视作第一位好友,到如今发觉对方别有用心,这跟头栽得实实在在,痛彻心扉。
终究不忍心袖手旁观自己养大的孩子伤心难过,乌迎轻叹了声,俯下身亲了亲小蛟龙微微蹙起的眉头:
“莫再难过了。世间人心叵测,你性子太纯,经此一遭,往后须记得多长个心眼。”
说是在安慰惨遭背叛,伤透了心的小蛟,出口却满是说教意味儿,对此乌迎颇感无奈,觉得自己很快便能成为,站在“雅居”门前讨论该如何教养孩子的一员了。
到那时他也无消悉心向他人求教,说不准还能热情传授自己的独门经验。
似是有所顾虑,顿了顿,乌迎又道:“今夜过后,可能便无苏叶此人。仙君知你此刻气恼,可若瞒着不说,日后你怕又要同我置气……仪式应才开场,阿絮可要前去一观?”
乌迎口中的仪式,想必就是司依玉提及的入药。联系苏叶草妖的身份,不难猜测出是怎么个状况。
……仙君叮嘱他莫要随意将自己蛟龙身份告知旁人,现在看来并非小题大作,只是不知苏叶是何时对他不怀好意动了心思,总不能是在西坊时便瞧了出来,当时才不顾自身安危,现身救了他?
沉默片刻,咬牙下定决心般,乌絮重重点了点头:“我要去。”
早知会得到他这么个答案,乌迎并不意外。
虽是他提议,此刻却又不立刻应承,反而先提了要求:“阿絮既想去,仙君自不会拦你。但唯有一点需明白,届时即便你消了气,对旧友心软,仙君亦不会插手旁人家事。”
他这话说得足够明晰,防的就是观看仪式到半截,乌絮不忍心看着那小草妖舍弃性命为他人做嫁衣,哭闹着央求他救下苏叶。
对仙君的话不置可否,乌絮心道:我怎会对那样虚情假意之人心软?
心中这般想着,嘴上也是硬邦邦的。
小蛟故作无情,冷哼一声:“我才不会为他求情!”
乌迎眼中笑意流转:“是么,那倒是仙君多嘴了。”
柳府的入药仪式定在亥时。
此番由乌迎带着再去,不必再鬼祟绕半条街从侧门溜入。乌迎早已为二人施下隐踪匿形的术法,一大一小堂而皇之地跨进柳府大门。
彼时府内热闹非凡,柳老爷萎靡不振高高在上坐在正对院内顶头的位置。
仪式筹备妥当,四处点了灯,火光憧憧,空气中弥漫着灯油燃烧的刺鼻烟气。
柳府众人皆噤若寒蝉低垂着头颅,恭恭敬敬立于两侧,投下的阴影与斑驳树影交融,庄重肃穆、鸦雀无声。
打眼一瞧,除过没有围观的看客,气氛截然不同以外,仪式的排场布置,竟是与那日在民间观赏傩舞场景惊人的相似。
尤其众人围困中央,那名自二人进入柳府便一直背朝大门的人不经意间露出侧脸,正是那日凑近乌絮身边,向他吹去灰烬的“神鸟”!
那戴鸟喙面具,身披破旧彩羽之人身前矗立着一个足足有一人高的炉鼎,他手持扇形法器绕着炉鼎迈着怪异的步子,嘴唇不断翕合低声吐露出长串冗杂咒语,念念有词。
乌迎看得饶有兴味,倒佩服起此人精力。身兼数职,样样皆涉鬼神……若只是凡胎□□,借鬼神之力敛财,耗损的可是自身精元。装神弄鬼也就罢了,竟还当真做起郎中医修的营生,行此“救人”之事。
收回打趣的心思,乌迎顺着身侧小蛟的视线望过去,不远处那瘦削纤细的身影正规规矩矩跪在柳老爷脚下。
分明身侧并没有人强行摁着,苏叶却表现得格外温顺,仿佛已然彻底接受自己即将作为一味药材投入丹炉的命运。
乌迎不由暗叹,只怕是那惯会做戏的小草妖当真献身给柳老爷入了药,乌絮也很难再忘记他。
绕着炉鼎走了几圈,神鸟脚步倏停,扬起法器正要对着跪倒在地面的苏叶拍打下去,一声肝肠寸断的哭嚎蓦地划破寂静。
“叶儿啊……!”
这一声哭喊太过凄厉,活像是被人死死掐住喉管,竭尽全力挤出来的,引得众人纷纷抬头望过去。
只这么一声,乌迎便知,坏事了。
以开了灵智、化了形的精怪入药,若非心甘情愿,怨气侵扰之下药效大减;反之,若认命无怨,其效远非凡俗丹药可比。
应声望去的视线中不乏有乌絮,只见今日晌午才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妪正被柳府大门前的壮丁阻挡着,拼命往里伸着手臂想要够着远处背对着她的苏叶,声声泣血。
“叶儿……!我的叶儿啊……”
果不其然,原本失魂落魄跪在原地的苏叶身子在这声声呼唤中绷紧如弓,垂落于身侧的手攥成拳,强行按捺下转身奔向阿婆怀里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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